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朔望,“那我也不好留你,明日我们也在这里见吧。”
岑闲应了声「好」,目光看向还在侍奉的清梅,语气里带上点恳求:“霍公子,这……”
霍勒一挥手,“你将他带走吧,我去找那老鸨买你们中原这边的卖身契,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了。”
他在看见岑闲开始就对这清梅没有了多大兴趣,本来还想着今夜要这清梅和岑闲一起来侍候他还别有一番风趣,不亏那三千两白银,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一个弟弟。
霍勒从鼻腔中发出重重哼声,平白浪费了这一晚上,还得再等一夜。
岑闲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连对着霍勒道谢鞠礼,这才使得霍勒的心情美妙了那么一些,放他们出门去了。
岑闲戴上面具,艰难地把朔望带下了楼,途中还遇到了个拿着扇子的子弗。
子弗不认得岑闲但认得朔望,他一脸痴呆看着岑闲把朔望半抱下去,然后和把头搁在人家肩膀chu的朔望对了个眼神。
朔望:“……”
索命门第一杀手的脸都丢尽了。
子弗摇着扇子遮住半张脸,终于知道了除了任务从来不上青楼的朔望这次为什么陪着他过来了。
他恍然大悟——
原来朔望是来泡长得好看的公子哥了!
出了青楼门不久,岑闲手一松,把牛皮糖似的朔望从身上扒下来,扔在了地上,然后随手往那清梅的后颈一劈,把人劈晕了。小六顺势而上接住清梅,把清梅弄进了马车里面。
紧接着,岑闲对小六说:“小六,回去之后修书张久成,让他给尚智配十二名锦衣卫,速来江南。”
说完他转头看向正好好站着,不见一丝醉意的朔望,语气平静:“你怎么来了。”
朔望自然不能说自己是来看看岑闲在干什么的,于是道:“来凑热闹,凑巧路过你房门。”
岑闲挑起眉:“哦?”
他古井无波的墨黑色眼睛看着朔望:“路过?凑巧?”
“还能装醉撒泼扑到我怀里?”
朔望:“……”
这死锦衣卫!
江浸月抖着肩膀,看着这局面恨不得仰天长笑。
“我懂突厥语,”朔望咬咬牙,解释道,“路……路过你房门的时候听见了那突厥人想把你迷晕了玷污你的清白。”
“我怕你着了道,所以进来看看。”
“那多谢朔公子关心,”不知是不是朔望的错觉,他瞧见岑闲的眉梢染上点温和的笑意,但语气仍是没有什么感情,极有压迫力,“没让我着了道。”
而后岑闲垂下眼眸,轻叹了口气:“不过不论你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都不要去管,明白么?”
“这是官家的事,”岑闲语气倏而一冷,像含了一层江南的冰水,“你一个江湖客,最好别掺和进来。”
第11章江南(四)
朔望嗤笑了一声,对岑闲的警告不置可否,没有答话。
“谨记,”岑闲眼边红得滴血的小痣翘了翘,而后他说,“就此别过”
而后岑闲撩起车帘,上了马车,小六看着朔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驾着马车扬长而去。徒留朔望一个人留在原地。
他摇了摇头,暗骂自己多管闲事,而后闪身回了青楼,找子弗去了。
岑闲和江浸月坐在马车内,清梅穿着身轻薄纱衣昏在他们旁边,岑闲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了清梅身上。
江浸月托着下巴:“这个霍勒不简单,走私可是大忌。但叶文章已经倒台,谁还敢顶风作案。”
岑闲眉头紧皱:“或许叶文章本来就是个小喽啰。”
“再者,他们交易的东西真的只有盐铁吗?”岑闲的声音低沉,极有压迫力,在狭窄的马车内响起来,“大魏与突厥互市,最为明令禁止的是战马与刀兵。”
他顿了顿,“还
有大批的粮草。”
突厥人逐水草而居,养着大批大批膘肥体壮,凶猛悍烈的马匹。是以他们的骑兵最为厉害,三千骑兵抵挡大魏万数兵马不在话下。但他们的武器比不上大魏,茫茫朔漠并没有那么大魏那么多的铁料。还有粮草,每至冬日,突厥就要向大魏朝廷这边买粮,以求渡过朔漠冰冷漫长的冬日;
是以大魏在和突厥签订合约后,每年都用丝绸绢帛到突厥那里买他们的战马,并明令禁止民间向突厥买卖战马、铁料和大宗的粮食。
而如果他们私自进行买卖盐铁还有这些明令禁止的东西……
江浸月咽了咽口水:“不会是有人想要造反吧。”
“难说,”岑闲目光沉沉,“不过这倒是说通了天子为什么没有下诏抄斩叶家满门,叶迢怎么会被追杀,叶文章又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劫人。”
叶文章或许与上面的人做了什么交易,这才让天子下诏之时放过了叶家的人。
天子痴愚,只要时机得当,修改旨意并不算是太难的事情。
可叶文章最后应当还是不太信任上面的人,恰逢岑闲有求于他,所以拿出了他所知道的,岑闲需要的事情作为交换,让他劫下叶迢,保住这个独女的性命。
不过可惜的是那个叫叶迢的姑娘的确什么也不知道。
岑闲捏了捏睛明穴,觉得有些头疼。
“自叶文章东窗事发,”江浸月说,“江南大小官吏里里外外换了大半,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再精细也难防其中有人从中作梗,”岑闲眉眼森冷,极漂亮的面容染上霜意,“再加上朝堂之上,多的是人心口不一。”
“咳——”
不知是不是着了风,岑闲又咳嗽了起来,江浸月连忙顺着他的后背拍,给他顺气。
“但话说回来,你到底和叶文章交易了什么?”
江浸月忧心忡忡,“我当初还以为你是为了叶文章给你的消息才下江南。”
“我——”岑闲一时语塞,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他为什么下江南?
他又和叶文章做了什么交易?
这些不可言说的事情在他眼中燃起一团火,记忆仿佛又回到了一切都分崩离析的那一天,滔天的大火吞没一切,穿着孝衣的女子跪坐在祠堂前,对他说:“护着他,你们一起走,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回上京,不要查有关的事,快走!”
可他终究回来了。
岑闲想,无论如何他都要一个真相。
不论是为了谁。
他偏头看向江浸月,声音渐轻,“我想要查清楚一件事情。”
江浸月一头雾水,“查清什么?”
他与岑闲近九年的好友,竟然不知道岑闲有什么事情非查不可?!
“旧事罢了,现今也没几个人记得了,”岑闲苦笑一声,含糊其辞说,“你不必在意。”
“至于下江南,是想来看看。”
看看某个人过得怎么样。
这句话岑闲没有说出来。说到底,这些事情毋需其他人知晓。
“只是没想到竟还能撞见突厥人,”岑闲叹口气,忽然又笑了,“近来运气还算不错。”
江浸月:“……”
怎么又不着调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