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宁舒曜惊醒过来。
其实天色并不晚,不过略略泛了白,他扭了扭眉心,脑中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昨晚自己为何……
他抿唇往身侧望去,见黎莘侧着身,呼女干轻缓起伏,显是熟睡在梦中,不免轻抒了一口气。
大抵是近日太累了。
原先他便同黎莘说好了今日的事宜,让她暂且避一避,借病再歇一日,黎莘也同意了。
那现下,就不能搅她清梦了。
宁舒曜极小心的翻身下床,思忖片刻,还是温柔的在她鬓边轻抚了一把,低低道:
“很快。”
音落,他放下床幔,拿起桌上搁置的披风,匆匆向外走了。
他甫一离开,“熟睡”的黎莘就瞬间睁开了双眼。
她跳下床,面色平静的穿戴好装束,束起发冠,又从床下拉出一个小木箱来,打开盖子,里头静静躺着一把巴掌大小的十字弩,极精巧。
若他必得死一次,不如让她亲手来。
————
暖阳当空。
今日的日头格外的好,照的人浑身暖洋洋的又不觉炎热,皇帝兴致大增,携着众臣往林深chu去。
盈妃远远跟在后头,唇边挂着浅浅淡淡的笑,双眸却放着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男人们的血液里便流淌着天然的征服欲望,尤以皇帝为盛,他策马奔腾,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意气风发之时,追逐着雄鹿一头冲进了密林。
其他人不敢大意,纷纷上前保驾护航。
这一切瞧上去再正常不过。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盈妃已彻底见不到他们的身影了,只隐约见听到林中响起的呼哨声,柳眉一挑,对着身旁一宫人使了个眼色。
那宫人心领神会,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黎莘眼看着宫人离开,紧了紧手中缰绳,双腿一夹马腹,朝着她的方向走过去:
“母妃。”
她恭敬问好,面上瞧不出多余神情。
盈妃轻瞥了她一眼,掩唇一笑,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你当真不在乎宁家那小子的死活?”
黎莘微抬下颌,语气漠然道:
“母妃说的有理,大业为重。”
盈妃听在耳里,心中实则只信了三分,便试探道:
“若你实在喜欢,待事成了,做个面首养着也是成的,”
她说着勾了勾唇角,望向密林,
“他的皮相属实上等,你年少爰俏,母妃不会责罚于你。”
黎莘笑了一声:
“母妃还是不信我?”
??
?二人说着就对上视线,一个看似温和却咄咄逼人,一个云淡风轻却不退不让,电光火石间,盈妃收回视线:
?“既如此,随你就是了。”
?黎莘轻轻颌首。
?随着时间流逝,四周的空气开始隐约躁动起来,黎莘手心渗出了细细的汗,浑身的神经都绷紧起来。
?她又何尝不是赌呢?
?她胯下的骏马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垂下头,不停的用铁蹄刨着地面,马尾在身后摇晃,不时发出一声嘶鸣。
盈妃被人搀扶着下了马,黎莘也一同。
“你可要想清楚了,今日一事过后,再想回头,便是万丈深渊。”
待血腥味窜入黎莘鼻间的前一秒,盈妃来到她身边低语,嗓音柔美至极。
??
某亘:马上走结局部分,下一篇是特别篇哦~总算不用卡文了嘤嘤嘤,再撑一下!
女扮男装皇子X男扮女装庶女【七十五】(第一更)
黎莘胸臆间翻涌沸腾着莫名的情绪,双目紧紧的凝着林中,仿佛要穿透重重阻碍,看清那里所发生的一切。
“如何?”
盈妃眼中显出些许兴味,伸手轻拍了拍她肩侧。
她胜券在握,如今便颇有闲心,在她眼中,黎莘,宁家人,皇家,无非都是她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罢了。
她不介意瞧瞧他们最后的垂死挣扎。
黎莘敛了眉目,垂首半晌,再抬眸时,依旧是无波无澜的模样:
“母妃不必试探于我。”
她只简单说了一句,并没有多做解释。
现在她不信她,无妨,一会儿就能知晓了。
盈妃心中略略讶异,却并未表现出来:
“你心向我,自然是好的。”
她模棱两可道。
两人说话的工夫,林中的喧闹声渐盛,伴随着一声高亢的“护驾”,这场她既盼着,又不期望的祸事,终究还是来了。
林中飞鸟纷纷扑翅而去,刀剑交戈的铿锵之声犹在耳畔,盈妃瞳中燃起火光,但对外就故作姿态,惊慌失措道:
“这是怎的了,快,快去瞧瞧皇上!”
随侍身后的侍卫分出两队,一队将黎莘和盈妃护着,一队则冲进林子里,失了踪迹。
黎莘鬓角淌下一滴细细的汗珠,手心粘腻一片。
她知晓,所谓的“刺客”实则是盈妃的人,而宁家原本的计划,便是藉着这次动乱,一举铲除了盈妃的党羽。
宁舒曜会亲自过来,也许会亲手杀了盈妃——只要他有机会。
嘈杂的人声,马蹄的踩踏声,马匹的嘶鸣,交织成混乱的密网,笼罩了她身侧。
近了,又近了。
她浑身的神经都紧绷着。
突的,一只箭宇破空而来,从林中疾射,直直的朝着盈妃与黎莘的方向,势不可挡。
盈妃被身侧的宫人拉开,黎莘则险险避过,只擦破了颊边的皮肤。
一队玄衣蒙面的人马从林中飞驰而出,为首的手持长剑,身形高挑,银制面具遮盖脸庞,只隐约能看清面具后黑黝黝的瞳孔。
见到黎莘的刹那,他的身形明显的有片刻摇晃。
他身后的玄衣人看他似有犹疑,不由低唤他一声,隐含焦急:
“主子?!”
宁舒曜眉心一跳,长剑入鞘,接过翠映递来的长弓。
箭尖锐利,直直对准人群中盈妃的方向,他拉满了弓,形如满月。
盈妃面色苍白,慌张的往人群中躲去,状似害怕极了,可她身边的黎莘清楚,那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是时候了。
她咬咬牙,在所有人都不曾防备的时刻,猛的冲到了盈妃身前,用肉身挡住了她。
盈妃怔了,宁舒曜也怔了。
他指尖一颤,箭矢离开弓弦前不经意变了方向,没有刺中黎莘的后背,而是扎入了她的左臂。
电光火石的瞬间,黎莘猛的转过身,抬起未曾受伤的右臂,将弩箭对准了宁舒曜的胸口。
他似是不敢置信,就那么不躲不避,宛如一尊石刻的雕像。
黎莘眼眶里染上了血丝。
抱歉。
她在心里如是道。
弩箭疾射而出,直直的刺入宁舒曜胸口,带出一蓬鲜血。
他瞠大了双眼。
??
某亘:今天七月半,本来上特别篇比较应景,不过这个还没写完,所以你们懂的_(:з」∠)_?
女扮男装皇子X男扮女装庶女【七十六】(第一更)
接下来的事就是一片混乱。
黎莘已经耗尽了心力,扶着受伤的左臂缓缓倒坐下来,她的手掌不停的颤抖着,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袖。
盈妃忙道:
“你们愣着做甚?!太医呢,唤太医来!”
且不论现下她复杂的心情,对着外人,她总得做出慈母的姿态。
“傻孩子,这许多人,如何要你来挡了?!”
她嗓音含着哭腔,瞧上去心痛万分,实则她眼中仍旧满是狐疑,不过稍稍淡去了一些。
这便够了,原本她也不曾想过让她全然信任自己。
只要有个漏洞,就足够了。
黎莘转过头,视线一片模糊,却稳稳对上翠映惊疑不定的目光。
她望着黎莘,缩了缩手,袖间银光一闪,转瞬即逝。
不过她并没有多的时间顾及这chu,瞥了那一眼后,就露出慌张神态,赶紧去搀扶摔下马的宁舒曜。
玄衣人将他围起来,趁乱逃走了。
她长抒一口气。
————
宁舒曜从昏迷中醒转过来。
他脑中沉沉,额际胀疼,周围的昏暗让他恍然如梦,一时还当自己已来了九幽黄泉。
他动了动僵柔的身子,重若千钧,只稍稍移了半寸,胸口的伤便扯的生疼,让他不由自主的抽了一口凉气。
外间正坐的卫国公没有忽略这小小的动静,赶紧起身,入到内室中查看。
“莫乱动弹,这伤口虽不深,也伤及皮肉,得吃两天苦头。”
宁舒曜无言的张了张口,喉中干涩,嘶哑道:
“我……在何chu?”
卫国公在一旁坐下,将他半抬的身子按下去:
“自然是国公府。”
宁舒曜闻言,怔怔片刻,双眸直望着头顶,不知在想什么。
卫国公知他心思,略有不忍,便道:
“你且休养着,旁的无须多想,待身子痊愈才是。”
宁舒曜只沉默着,身子绷的紧紧的。
卫国公叹了一口气,放下床幔,转身离开了。
甫一出门,就撞上匆匆赶来的翠映。
他眉一皱,唤住她,沉声道:
“翠映,不许搅扰曜儿歇息,你随我过来。”
?翠映猝不及防被拦了个正着,咬咬唇往那屋里觑了一眼,又见卫国公肃容严厉,到底不敢反抗他,恭恭敬敬的应了是。
?卫国公并未带着她走远,只是寻了僻静的角落,稍稍缓和了语气:
?“曜儿经这一事,定是心绪难平,你只做好你分内事,伺候他的人我会挑了过去,他伤一日未好,你一日不得去扰他。”
翠映听此语,不由大惊失色:
“可是婢子犯了错事?婢子愚钝,不知是——”
?卫国公不耐打断她:
“我只怕你惹他想起旁的事来,你听命便是。”
他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再者翠映当初也是国公府的人,自然不能违抗他的命令。
因此,即便她心中恼怒不堪,面上也只得忍耐下来,委屈作态道:
“翠映听命。”
卫国公略一颌首,挥手让她退下了。
待翠映身影远去,卫国公才绷紧了下颌,眼中郁郁一片。
若那小丫头所言是真,那么翠映这人,绝对是留不得了。
只是如此折腾,到底苦了曜儿。
他往屋子的方向瞧去,无奈道:
“罢了罢了,一对冤家。”
某亘:有没有机智的小可爰看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