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北部边戍的城关,依山傍水,建在铜山的一条支脉上,是当年宋与楚地的交通关卡要塞。
此时,城关内外喊杀震天,一片烽火狼烟,到处是血与火的战场。
如果有胆大的楚卒从城头向下望去,就会看到密密麻麻的蓝衣军团,手持长刀、长矛,正在勇往直前,冲锋陷阵,倒在血泊之中,令人望而生寒。
燕军的攻势仍猛,弓箭手不断向城头射箭,掩护潮水一般架着云梯和攻城战车的人马冲到了城下,借助云梯攀沿城墙,或是冲撞城门,前仆后继,死了一波又补上一波。
城上向城下还以颜色,远用弓箭,近用滚木、擂石,遥遥望去,不断有攀援到一半的人体坠下城头,摔成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残破的云梯、燃烧的攻城战车散落各处。
大战僵持了半日,陆丁山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反复派上军马,撤下前面的将士,这样来回轮番上阵,攻势一浪猛过一浪,绝不会断断续续,一盘散沙。
一些从魏国、赵国来的降军,被整编在一起,在燕将的指挥下,如飞蛾扑火,冲上去,很快马革裹尸,喋血沙场。
这时候,双方已经杀红了眼,虽然赵人、魏人心不齐,但是被整编之后,有军功奖赏激励,加上丰厚的伤亡体恤待遇,让他们没有了后顾之忧,这样打仗,可比原来在本国战场痛快多了。
剧辛站在远处的高岗上,观望战局,那喊杀声和兵器战马混合成一股无限巨响,远远传开,即便隔着数里远,也能清晰入耳,厮杀的场面,血腥的气息,令人精神绷紧起来。
他是第一次亲身经历这样的大场面,身为伐楚主帅,感触颇深,压力之大,难以想象。
不知不觉,剧辛神情庄重起来,面对战争,没有绝对的胜利,都是在用将士的性命来换取成败。
“大帅,陆将军为何还不动用火炮轰城?”一位出身燕国的副将疑惑不解,他深知那大炮的威力,如果能轮番轰炸城门和城墙,绝对能炸开城门,打破墙体,杀出一条路进去。
剧辛摇了摇头,灭国战争,不是一场胜利就能解决的,他要磨练的就是这支四十万兵马,别看人数众多,可是并非铁桶一块,一旦失利,各有私心,瞬间就会崩溃。
所以在未遇到强大对手之前,剧辛就打算让陆丁山、姜雄武几位将军,重点磨练将士,用这支火与血的残酷实战,把混杂的军队,磨出精锐来,让将士们都能上下一心,否则光有十几门火器,不足以灭楚,任何时候,战争都是以人为主,兵器的优势,只能算是一个取胜的因素,并非全部!
如果过早地依赖火器,不但会使三军将士失去了血气,没了狠劲,心理缺少军人的铁血军魂,等进入楚国境内深处,一旦遭遇伏击或硬仗,火器派不是了用场,那必败无疑。
战阵如云,层层排列,千军万卒,如蝼蚁一样,用鲜血和生命铺垫出来的辉煌,何等残酷。
这场大战一直持续到了黄昏时候,交战双方真的都打疲软了,楚家投入六万兵力,替换守城,依靠地利防守,燕军投入十万兵力,仍奈何不了雄关高墙。
陆丁山望着夕阳降落,神色复杂,下令撤军,回营盘休息。
这一日,双方死伤都上万人,不可谓不惨烈。
次日,姜雄武带兵十万继续攻打城关,同样猛攻下来,死伤不少。
楚军将士只有十万,这样剧烈消耗了两日,几乎每名士卒都轮番上过战场了,伤员已经躺满了伤兵营。
第三日,剧辛亲自坐镇中军,出动了二十万兵马,已经把城关下方的空地全部沾满,黑压压的一片,声势慑人。
白天的攻势未变,把剩余的十万混编人马也历练了一番。
直到黄昏时候,一声惊天炸响,雄关的城门,随着突如其来的爆炸声,石门轰然碎裂,毫无防备的城门内楚军彻底傻了眼。
“杀进去,破城——”
随后,燕京精锐铁骑、陌刀营甲士呼啸着凶猛涌入,以雷霆之势,横扫城关内的残兵。
局势一面倒,里面的楚军再也没有了还击之地,溃败退走,被掩杀上万人。
如此,楚国北部边戍城关告破了。
剧辛下令,大军驻扎边关,修复城墙,并且抚恤阵亡的烈士,治疗伤员等,四十万大军,三天下来,就折损了六七万人,不过经过这次浴火洗礼,锻炼了真金,使队伍先前的慵懒、水土不服、混合难调等负面因素都给清除了。
楚国的边界将士,阵亡和投降者占了多数,只有少数人,逃亡后方,慌不择路,有的甚至解甲归田了,对楚国抗燕,已经不抱希望了。
边戍失守的消息在几日后,传回到了寿春和郢都,楚国王宫和老贵族们全都震惊了。
“储君,燕军势大,四五十万进入了我楚境,灵璧、阳夏、城父的驻守兵力,只有几万人,根本阻挡不住燕军袭击,寿春城只有淮水一道防线,太过危险,不如今早搬回郢都,那里才是我楚王城!”
一位叫黄玑的大臣站出来道:“燕军很快就能攻到了,只有退回长江一带,深入楚国腹地,这样把战线拖长,让燕军的军力不断分流,深入泥潭,拖垮燕军,这样我楚家才有机会反败为胜,否则光硬碰硬,剩下二十万新军,根本挡不住敌军的猛扑!”
这黄玑也算楚国一位谋臣,其子黄歇,现在只有八岁,正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春申君。
许多大臣听到黄玑的进谏后,大部分表示赞同,毕竟依靠淮水之险和二十万新军,不足以阻挡数十万燕军,只有不断后撤,引燕军进入楚国腹地,崇山峻岭,湖泊遍地,北方的将士水土不服,会逐渐拖垮燕国大军。
这也是历史上李信伐楚被项燕击败,而王翦伐楚,为何要六十万大军的原因,楚国地广,地形复杂,不像中原那样一马平川,人数少了,兵力一分散,很容易被逐一击破、吞噬掉。
太子熊横沉吟半晌,神色犹豫不定,最后在昭睢等大臣及樊离、熬沧等武将的劝谏下,终于决定,退往长江吴越一带,要引燕军长驱直入,孤军深到崇山峻岭的楚越之地,然后再进行伏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