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今年已经十九岁，女孩儿到了该谈对象的年龄。

那年月，乡下还是父母包办婚姻，不流行自由恋爰。杨粮头想给自己闺女找个金龟婿，但是耐不住他亲闺女，已经芳心暗许，她跟杨粮头说：“爹，俺已经有心上人了，这辈子除了他，俺谁也不嫁。”

杨粮头撇着嘴：“咦，你知道啥叫丢人不？你知道啥叫廉耻不？我哩个老天爷呀，我知道你说哩是谁，不中，我跟你说，他不中，我不愿意！”

“是俺找对象，又不是你找对象，你要不愿意，那俺就当一辈子老姑娘，谁也不嫁。”杨柳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她倔的很。

杨粮头一看，作孽呀，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干脆，杨粮头撒手不管了，你说你的，反正老子就是不同意。上回苗晓飞回来，给女孩儿带的布、羊毛线，姑娘织毛衣、做布鞋，她心灵手巧，做出来的衣裳，比买的衣裳还周正，她紧赶慢赶做出来，趁着今天，都给苗晓飞拿过来。

苗晓飞一看，手艺不赖，针脚均匀：“织的真不错，这几天忙秋收，你啥时候织的，我都没瞧见？”

见自己心上人喜欢，杨柳心里好比吃了蜜糖一样甜，她鹅蛋脸红的好比搽了脂粉，把毛衣拿过来抖落开，在苗晓飞身上比划大小：“你每天忙得像吹响器，哪能注意到俺？俺也没给你量尺子，看着是正好，晓飞哥，要不你穿上试试？要是不合身，俺再拿回去，改一改。”

“诶！”苗晓飞答应一声，把毛衣接过来，喜滋滋的往身上套。

他瘦，一下就穿进去了，姑娘给他织的是正红色，这下，更显他精神，他穿的哪是毛衣，是人家姑娘的心血和爰意。

“晓飞哥，你穿红色，真好看。”

“那是，谁让我长得帅？”

杨柳噗嗤一声捂嘴笑起来，她笑起来，密密匝匝的纤长睫毛，好似羽扇，水灵灵的乌珠眼，亮得好比天上的星子。

“你过来，俺给你整好。”杨柳脸蛋红扑扑，她抬起眼看苗晓飞，苗晓飞也低头看她，她羞的不行，一颗心好像要跳出来，苗晓飞光顾着傻呵呵笑，这还是第一次有女人亲手做衣裳给他穿，他心里也甜丝丝。

姑娘伸出玉手，帮他翻领子，帮他提肩膀，她好比已经是苗晓飞的女人了。

苗晓飞也是正直青春的年纪，心动不已，他忽然抓住姑娘的玉手，杨柳的手心有温度，也有汗津子，抓在手里软绵绵，肉乎乎。杨柳怔了一下，脸蛋立马飞上红霞，她不躲，低下柳叶眉，眼里羞出水来：“晓飞哥，你这是干啥？”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苗晓飞双眼放亮，抓住杨柳的手出了老粮仓。

外头大月明地，苗晓飞拉着杨柳到了村下头的水库，那大月亮，就在他俩的头上，洒下来的月光照的水库波光粼粼，夜风一吹，树林子、庄稼杆子、草稞子刷拉拉作响。

这是杨柳第一次跟男人亲密接触，姑娘的心情很复杂，又酸又甜，好比吃蜜，心尖尖里，好比冲进去一头野鹿，砰砰跳的厉害。其实苗晓飞比她好不了多少，女孩儿也让她尝到了再次心动的感觉，两个人手拉手，好像要成为水库边上的两座雕塑。

他们头顶是星辰夜空、远chu是山峦层叠，水库边是树林子和成熟的庄稼地，空旷非常。

现在入秋，要是赶上春夏天，仙家坝的空气比现在还好，现在是清冽，春夏的时候是香甜，一开春，野花开满山，到chu都是绿茵茵的一片，草坡上蝴蝶飞舞、蜜蜂穿梭，简直是人间仙境，只要她和苗晓飞不分开，等来年开春，杨柳就有福气，能看到仙家坝真正的美景了。

“晓飞哥，你带俺来这儿干啥？”杨柳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喔——”苗晓飞面对水库，忽然吆喝一声，杨柳吓了一跳，女人不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壮胆，等他喊完了，回声飘出去老远，他才壮着胆子，转过来盯着杨柳说：“我喜欢你，咱俩chu对象吧。”

“晓飞哥，你、你不是逗俺？”杨柳捂着嘴巴，瞪大眼睛，她不敢相信，这个表白来的太突然。

苗晓飞抓住杨柳的手：“真的。”

“晓飞哥——”杨柳激动的泪珠子往下掉，一下扑到男人怀里，把男人抱的紧紧的：“俺还以为你不喜欢俺呢，俺还以为你稀罕罗雁姐，晓飞哥，俺太开心，太幸福了……”

“傻妮子，别哭，胡说啥呢，我就喜欢你一个。”苗晓飞给姑娘完眼泪，他的怀抱好像大山，一下把姑娘包裹住，纳的更紧。

俩个人拥抱着，彼此感受着彼此的爰意。

他俩可没想到，刚才苗晓飞的那一声吼，把杨粮头惊动了，这也不怪杨粮头，谁叫他一声吼，把瓦房院里，鸡窝里的鸡都吓的“咯咯哒、咯咯哒”的乱叫。

杨粮头“妈呀”叫了一声，他还以为谁跳进水库里了，他披上衣裳紧，赶慢赶的到水库一看，好家伙，他看见了啥，看见苗晓飞正抱着他闺女！

“咦——俺哩娘呀，俺说是谁，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鬼喊啥哩，你个小鳖孙，这回让我逮住了吧，你还敢说你没骗俺闺女，你给我撒手，你看我今天不打折你了手，你还抱她，你还抱俺闺女你，你个小鳖孙——”杨粮头气坏了，扯起嗓门骂完，他脱掉鞋，就朝苗晓飞砸过来。

嗖的一声，鞋头擦着苗晓飞砸到草稞子里。

“杨叔！”苗晓飞吓了一跳，立马松开杨柳。

“爹，你又干啥呀，俺都说几百回了，俺的事，俺自己做主，俺就是稀罕晓飞哥，俺就要跟晓飞哥在一块儿，爹！”杨柳一下拦在苗晓飞跟前。

杨粮头气的鼻子都歪了：“你给我去一边，你让开，叫我打死这个小鳖孙，你给我起开！”

“爹！”

“杨叔，我对杨柳是真心的，现在省城都反对包办婚姻了！”苗晓飞一看事不妙，拉着杨柳就跑。

“喜欢？你喜欢你娘个jio，你放开俺闺女，你放不放，你不放，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杨粮头趿拉上鞋，立刻去追，苗晓飞跟杨柳在前边跑，杨粮头后头追，仨人在村里打转转，这下整个仙家坝鸡飞狗跳，老母鸡扑棱翅膀，猪圈里的猪直哼哼，大黄狗嗷嗷叫，花狸猫无chu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