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晌午,整个柳家坪都瞧见仙家坝的大学生来替张良友报仇了,带来的七八个人,钱家老大为首,把村长和他小舅子打的屎尿齐流,差点没打死在卫生所里,这是多大的能耐,谁敢惹?
乡下人是胆小的,他们惧怕暴力,否则柳家坪村长和丁贵之流,不会有用武之地,不会在村里行横霸道,更不会在穷困的那个年代,他们依然富的流油。
这是怕,是奴性,是刻在多数人骨子里头的东西。
现在好了,出了个比村长、比小舅子更凶悍的钱家老大,从仙家坝打到柳家坪,要是没人拦着,看他们那架势,好像杀人都不用偿命,这是狠角色。
他们可听说过这个钱家老大,把仙家坝的王大兴、王泼皮都制服了,这可不是好惹的,所以钱国庆踢门叫他们去村委,谁敢不去?
没出一根烟的功夫,不但柳家坪村委到齐了,院子里还站满柳家坪满坪老少爷们儿,他们当中有的冲着张良友,有的冲着村长。
村委院正当中,几把小板凳摆了个圆圈,依次坐着苗晓飞、张良友、柳家坪村长、村长小舅子、还有柳家坪另外四五个当家管事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杨柳和罗雁,她俩是苗晓飞这次收粮的主力军,当然要落座。
至于张二蛋和钱国庆,都站在苗晓飞背后,上午逞凶的钱国明和联防队,他们也都自觉,站在苗晓飞背后助威,好家伙,他们几个乌乌泱泱,好比黑云盖顶,整个柳家坪的村委天气好坏,都要看他们,都要看苗晓飞的意思。
村长瘸着腿,小舅子瘸着嘴。
他俩真够惨,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这俩人挨完打,想着在卫生所包扎吧,结果包着包着,胖卫生员就扑到村长身上,如狼似虎的扯开他的裤腰带,坐上了他的子孙根,这下好了,村长不但瘸了一条走路的腿,还瘸了一条别人看不见的腿。
小舅子呢,是村长走了以后才去包扎的,他都叫人打的,没熊样了,到死还不忘调戏胖卫生员。
胖卫生员在村长身上没得到满足,她一看小舅子调戏,好家伙,她又把小舅子给坐了,小舅子瘦的像猴,刚开始他还美滋滋,到后来,他疼的嗷嗷叫,原来胖卫生员劲大,一屁股差点没把他坐断气,等胖卫生员折腾完,把他浑身上下能动的都坐了一遍,小舅子已经奄奄一息了,这回他不但嘴瘸,指头瘸,舌头也瘸了。
这俩人,现在就好比霜打的茄子,叫胖卫生员折腾的浑身哆嗦,精神都不正常了。
还是张良友,抽完一袋烟,清了清嗓子说:“往年,咱村粮食都是卖给兆丰,跟仙家坝一起卖,等粮食出村,过个半个一个月的,再把卖粮食的钱,发到咱手上,咱们,再去买冬麦种。
地里刨食大半年,到手里的钱,买完冬麦,也不剩啥了,有的买完冬麦种,兜里的钱,连过年吃一顿好肉都不够。
我觉得,咱们不能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呢?
我的意思,我昨天也说了,日子总得有个别的过法儿,今天叫大家来呢,是想叫大家听听我大侄子的意思,他是大学生,脑瓜子好使,叫他给咱们支支招,看看,有没有别的出路,大侄子,你说说吧。”
苗晓飞一看,张良友的话还是好使的,整个村委大院里的人,都看着他。
他起来说:“柳家坪的乡亲们,我听良友叔说了,说大家伙儿怕我是骗子,收完粮食不给钱,还有好心的大娘大爷,是担心我被人家骗,我知道,你们最终怕的,还是我把粮食拉走,钱到不了你们手里,你们的心情,我都能理解。
我只说一句,你们手里多少粮食,只要过了我的手,保证一分钱不少!
我苗晓飞,是土生土长的山里人,知道这一季粮食里,有咱一季的心血和辛苦,有咱一季的期盼和希望,你们放心,你们的粮食,过秤就给钱,就算我叫人骗了,粮食砸在我手里卖不出去,我也一分钱也不少大家伙儿的!
估计大爷大娘,叔叔婶子们也都听说了,今年兆丰给仙家坝秋收粮价是四毛二,给柳家坪的是四毛,我这里,也给柳家坪出四毛二。
我不是骗你们的粮食,你们的粮食,我一个籽儿都不会要。
我年轻,但是我不会忘了我的根,我山里人养育出来的,我有责任给咱们山里人办实在事,叫咱们大山变桃源,穷人变富人!”
苗晓飞一番话,说的整个村委鸦雀无声。
他说的不赖,但是扯的太远大,跟实际利益不挂钩。
俗话说,兜里有钱,心里不慌,可是村长不叫卖,你收完粮食拍拍屁股走了,俺们跟村长可是一个村的,一公斤多出两毛钱,那是天高的价,俺也想卖,但是俺不能为了你一个外村人,得罪俺村长,得罪了,那以后大家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偌大的村委院,这么多的男女老少,谁都沉默着不吱声,只有张良友吧嗒吧嗒的抽烟声,还有村长和小舅子丝丝哈哈的抽冷气声。
其实男女老少心里,都有小九九。
你苗晓飞要是把村长说动,只要他以后不找俺们麻烦,那俺们当然愿意把粮食高价卖给你,谁不想自己辛苦一季,能有个饱饭吃?
“大家不妨想想看,这一季粮食你们还卖给兆丰,稳妥拿钱,不用担心钱不到手。但是明年呢,后年呢?赚的钱,还是只够温饱?
咱山里,解决温饱没问题,日子怎么过,你都不会饿死。
但是大嫂婶子们,你们说,咱这些村,为啥男人们都去外头打工,一走几年不回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穷,我们想过上好日子,先要手头有钱,有钱了,才能把外出打工的男人们女干引回来,让他们留在山里,让山里的娃们有个完整家,让女人们,身边都有自己男人的陪伴,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苗晓飞说的都是掏心窝的话,他说完,主要去看柳家坪留守女人们的反应,留守妇女是个大部队,只要说动她们,问题就容易解决。
“你问问俺村长,他是啥意思?”有妇女站出来说话。
村长多猴精,他转脚把球踢给丁贵和兆丰:“你想收俺柳家坪的粮食,俺不是不卖,俺跟你们仙家坝的丁贵,都给兆丰签了合同,说起来这事,还是他娘的你们村长丁贵,叫俺签的呢。”
“这个事,我能解决。”苗晓飞不是开玩笑,兆丰那里有丁桃,他根本用不着去找丁贵。
“卖粮食就说卖粮食,扯人家村干啥?人家说了能解决,这个粮食,到底卖不卖。”柳家坪会计跟村长不是一伙儿的,她婆家是柳家坪另外一大户,仙家坝的张香灵,跟她还连着亲,苗晓飞不知道,自从野猪袭村后,一直没出过家门的张香灵,昨天来找柳家坪会计婶子,要不是张香灵,柳家坪会计,今天犯不着替苗晓飞说话。
“我也是这个意思,今天咱坪上各家各户都到齐了,村里当家的,也都一个没落下,大家表个态,咱的粮食是四毛钱卖给兆丰,还是四毛二卖给人家大学生。现在不是都讲究个民主,各家一票,咱投票决定。”张良友说话有底气,他是柳家坪说话最响的,举足轻重,他还要替苗晓飞再鼓动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