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晓飞坑惨了郭一举,郭一举还不知道,他还拿苗晓飞当救命恩人一样,也活该他倒霉,谁让他昨晚坏丁桃,这事苗晓飞一清二楚,他刚才提刘有才,表面是帮郭一举,实则是要替丁桃出口恶气。
到了仙家坝县道,把东西卸下来,郭一举对苗晓飞好一顿感谢后,他才开着皮卡车,吭哧吭哧的调头回县城,去找刘有才。钱国庆他们,早在路口等着了,苗晓飞才招呼他们把东西搬上山道,再晚,山路就危险了。
其实这会儿,天已经快落黑了,苗晓飞没在的这两天,钱国庆没闲着,他按照苗晓飞的指示,带着运输队,把铁架子立在山弯道上,把钢索跟升降钩全部链好,只等苗晓飞回来,就要开工。
钱国庆看着屁股冒烟的皮卡车,他还挺好奇:“晓飞兄弟,这人是谁呢,咋给咱弄这么多东西?”
苗晓飞笑的神秘兮兮:“他?好人一个,你看这些安全帽、安全绳、手套,还有这自行车,电视机,都是他给的,好人。”
钱国庆惊的整的大眼睛:“我哩个乖乖,他是个大老板吧?”
钱国明说:“我看是,这电视机老贵了,你瞅瞅,你们来瞅瞅,还是新的哩。”
运输队十几个人,稀罕的不行,全涌上来,嚷嚷着要瞅瞅新电视机,还有稀罕自行车的,嚯,直接开骑了,摇摇晃晃没两下,哐啷一声摔的嗷嗷叫,可是大家开心,这些东西要不是苗晓飞,可能一辈子也送不进仙家坝,看着这些东西,大家伙儿觉得,好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苗晓飞也高兴,就让他们去闹,他问钱国庆说:“国庆哥,我想试试咱们的运输线,看看能不能把这些东西,一层一层,从山顶上吊下去?”
钱国庆大手一挥,他的工作完成的相当出色:“没问题,咱试一试,实话说,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憋不住了,想叫他们吊块石头上来瞅瞅,叫大家高兴高兴,叫村里人瞅瞅,叫那几个老头儿也瞅瞅,咱们捣鼓的这东西,到底有不有用!”
钱国庆一腔热血,他现在是苗晓飞运输队的核心人物,苗晓飞抬头看看天,说:“那招呼人,咱们试试,再等一会儿,天就黑透了,视线也不好,要是能成,这几天就准备运粮食。”
钱国庆说了一声好,他嗓门大,又大又粗犷,他吆喝一声,山都跟着颤:“伙计们,别玩了,开工啦!”
他训练出来的队伍,相当听话,他一号召,这些人马上把自行车收好,把电视机塞到网兜里,好家伙,一下呼呼啦啦打了好几网兜,连自行车也都塞了进去,他们带上苗晓飞弄回来的民工手套,大家嘿哟嘿哟喊着口号,把第一段的升降钩从下头拉上来,再把装着自行车、电视机的大网兜挂上去。
“国明,你在上头招呼好,小三子,你带人下岩嘴岭那一段,剩下的三个人,跟我下到二段,到下头,我给你们打信号。”钱国庆跟钱国明交代好,他带着苗晓飞和剩下三个人,下二段升降架。
二段升降架要走将近十五里山路,等他们出溜到,已经是月上中天,山里黑漆漆一片。
钱国庆提前准备的有火把,他叫人把火把点上,给上头的钱国明打信号,第一段升降钩跟第二段升降钩,直线落差有上百米呢。
钱国明睁大眼,好比猫头鹰,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等下头火把烧大了,他才看见,马上一声令下:“伙-计-们-,降-钩-了-!”
这一声震山的吼声,惊的山里林子鸟扑棱棱乱飞。鸟飞走以后,男人的大吼声,还在山尖子上、在山道上、在山林子里回荡,这一声喊出了仙家坝祖祖辈辈对山外世界的渴望,喊出了仙家坝三百户对生活的热爰,那声音,就像山坳里那条哺育了他们百年不干的万灵河,经久不息。
嘎吱、嘎吱、嘎吱——
钢索跟轴承摩擦,那声音多美妙,它刺耳,但是振奋人心,它是最好听的歌,最鲜活的山调子。
钱国明可不敢大意,他一直瞅着第一批吊下去的大网兜,实际上,天的的跟叫老猫猴吞了一样,啥也看不见,但他的心,在上头系着呢,那钩子一荡,他的心也跟着荡,他说:“用力要均衡,不能叫东西在半空来回摆,更不能叫东西撞到石头上,容易脱钩,要砸到下头的人哩!”
队员一边喊口号,往下松沉甸甸的钢索,一边说:“嘿嘿,国明哥,你放心,咱们兄弟有经验,国庆哥都教过咱了!”
还有人说:“你们别说,晓飞兄弟这个办法,真他娘的管用!以后咱村往外弄东西,那就方便多啦!娘们儿们想要这个,想要那个,咱也不用一趟趟往外跑,全他娘的一次性买清,一次性下降啊!”
“哈哈哈……咋,你婆娘又叫你给她买县城娘们儿穿的,漏屁股的花裤衩?”
“滚你的蛋,老子在县城买的漏屁股的花裤衩,在你婆娘腚上套着哩!不信,你回去瞅瞅?”
上面的笑闹声,传到下头。
下头的苗晓飞可没心思听他们胡扯,他看见一团黑漆嘛唔的东西往下头来了,他提醒钱国庆:“国庆哥,下来了,咱准备接吧。”其实他一颗心,也在钢索上头拴着呢,钢索吱呀一声,他的心就跟着颤一下。
要是东西掉下来,首先砸死的,就是他跟钱国庆。
钱国正看小三子他们的火把,仙家坝这条九曲十八弯的山路,就像隐在山林子里的蟒蛇,时隐时现,钱国庆辨别着小三子他们的火把影,估么着快到下头的岩嘴岭了,他马上叫人准备接网兜,苗晓飞也不袖手旁观,他要帮忙,等大网兜兜着电视机、自行车落下来,他赶紧上去,跟运输队的三个人,一起抱着底,生怕落地太猛,把东西再摔坏了。
等大网兜里的东西安全落地,钱国庆跟运输队的另外三个人,把吊在铁架上的升降钩,从架子顶上降下来,把往网兜上一挂,这时候,小三子他们已经到了岩嘴岭的第三段升降架了,钱国庆喊着口号,苗晓飞跟剩下三个人把网兜挂好,他们嘿哟嘿哟的,开始把网兜里的东西,往岩嘴岭降。
就这样,三段升降钩,十几个人,忙活到三更半夜,终于把苗晓飞这次带回来的三四大包东西,全部安全降落到山脚底下。
队员们无不激动,升降钩和半人工运输线,缩短了他们和县城、和外界连接的道路,这三段钢索、三副耸立在山弯道上、高达十几米的升降铁架,代表着仙家坝另外一个时代的来临。
他们不知疲倦,火把照在他们脸上,红彤彤,火热热,他们的血,比火把还要热,心比火把还要红,他们欢呼着去村里叫人,村里男女老少一听苗晓飞回来了,还带回来电视机、带回来自行车、男女老少们个个从炕头跳下来,他们披上衣服,趿拉上拖鞋,拉着架子车,一路上热热闹闹的赶来帮忙。
这些人并不知道,在这一年的秋收,在这一天的黑夜,苗晓飞真正意义上,改变了他和整个仙家坝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