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林婶是惺惺作态,破锣嗓门哭的山响,你看她鬼哭狼嚎,其实半滴泪水都没往下掉。
村里七七八八赶来的男女老少一看苗晓飞来了,都给他和罗雁让路,二队队长刘大喜和三队队长根顺,多半是想看热闹,尤其是刘大喜,他看见苗晓飞进院里来,他砸吧砸吧嘴:“苗队长啊,你说,你队里咋就,出了这事呢?丢人败兴啊,你这个当队长的,有责任,你没守住你们西坡的女人啊,你说香灵这婆娘,长得也不赖,看上你也行啊,咋瞎了眼,看上王金龙这个腌臜货了?”
刘大喜表面是替苗晓飞叫屈,实际上是看苗晓飞的笑话,上回在祠堂喝酒,丁广平和丁贵教育他,你看他当时话说的,好比水洗过一样滑溜,实际上,他巴不得苗晓飞出事,他好看热闹。
“刘大喜,你闭上嘴,香灵姐出了天大的事,也是人家一队的事,跟你个二队的,牵扯不上,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咸吃萝卜淡操心。”还没等苗晓飞说话,麦穗先呛了刘大喜一口。
刘大喜正要跟麦穗斗个胜负,罗雁冷生生瞟他一眼,这女人是丹凤眼,她恨起你来,一瞪眼,眼神好比刀子锋利,刘大喜只好认怂,他可不敢跟罗雁对着干,罗雁的樱桃嘴儿,一张一合,尽往人痛chu戳,嘴是刀子舌是锯,那是要人命的,刘大喜缩了缩脖子,他识时务,不吱声了。
苗晓飞不搭理刘大喜,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他走到祠堂屋檐下头,村委里的除了丁贵都在,苗晓飞说:“秋兰婶,广平哥,出了啥事了?”
杨秋兰俩眼一翻,撇撇嘴:“能出啥事?还是你们一队的事呗,这不嘛,祥林家的说,王金龙带她儿媳妇私奔呢,叫祥林家的抓个正着,你说这闺女咋这样,还跟俺家翠翠是同学呢,俺家翠翠要敢跟男人私奔,我不打折她的腿?”
杨秋兰今天晚上睡的呼噜震天,她正做美梦,祥林婶就站在她家门口喊,砰砰砰,差点没把她院门踢掉一扇,她心里怪祥林婶破坏她的美梦,说起话来就带着气了。
苗晓飞扫了一圈,问丁广平:“那贵叔呢,贵叔咋没来?”
今晚是村里的大事一桩,村长丁贵必须到场,他不来,正如丁广平的意,听说丁贵下午跟杨秋兰打了一架,俩人打的鸡飞狗跳,一地鸡毛,丁广平是明知故问:“秋兰婶,人家问呢,贵叔咋没来?”
杨秋兰眼一瞪:“死了!”
丁家看村委这几个聊上了,有着急的:“官爷们,俺们丁家的事,你们不能撂这儿不管啊?”
祠堂院里头,秋风拉着火把吹的呼呼乱响,那祥林婶,凶神恶煞的盯着自己儿媳妇张香灵,从面上看,张香灵倒是没挨打,就是衣衫不整,但是王金龙就惨多了,苗晓飞一看,他脸上的伤,青一块、紫一块、鼻口窜血,脸上划道,就知道,肯定是祥林婶动的手。
王金龙是让祥林婶一巴掌打傻了,脑子不灵光,他看见苗晓飞,如同看到救星,连滚带爬过来,抱住苗晓飞的腿不撒手。
“啊呀,晓飞锅,恁救救俺,这帮子人要打死俺嗫,你快救救俺……”
“到底发生啥事了?你慢慢说,说清楚。”苗晓飞看到丁家气呼呼的十几口,他们高声喊打喊杀,个个凶神恶煞、吼声如雷。
这里头大多数是丁家的留守女人,还有几个老爷们儿,反正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好几个,苗晓飞认不全,但罗雁认识,这几个老爷们儿,要么是刚回仙家坝准备秋收的,要么是刑满释放刚回来的,还有收破烂跟牲口贩子,其中有个叫丁昌的,他手里拎着一根烧火棍,今晚就属他叫的最凶。
“打死他们!打死这对不要脸的!沉水库,淹死这对狗男女!”
苗晓飞知道,无论发生啥事,绝对不能触犯众怒,他一看这阵仗,算是明白丁贵为啥今晚不来,这老狐狸,他是不想得罪人,所以派杨秋兰来走个过场,你看平时丁广平事事出风头,事事想压丁贵一头,他今天也不做声,看样子,要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到他怀里。
这帮村委,在坝上生活了大半辈子,都是熟人,帮谁不帮谁,总有一个不满意。
反倒苗晓飞这个刚回坝上的大学生,最适合干这事,他还是一队的队长,这事,他出面也合情合理。
好在苗晓飞有气场,他能镇住丁家这帮人,他冷起脸、摆起威严扫过去,这帮喊打喊杀的,果然不敢吭声了。
男女老少一静,他才阴着脸,去看张香灵:“香灵,到底咋回事,你说清楚。”
张香灵眼神呆滞,她被五花大绑都没有挣扎,女人好像任人摆布了一样,跪在地上,哭也不哭,闹也不闹,衣裳的扣子也没系好,松松垮垮的吊在肩膀头上,她脖子上有不少红印子,苗晓飞一眼就看出来,那是男女炕头颠簸,留下的痕迹。
难道这女人,真破罐子破摔,要跟王金龙私奔?
见张香灵不说话,罗雁着急了。
女人眉头一皱,丹凤眼一凝,忍不住呵斥:“香灵你倒是说话呀!你有啥说啥,你不说,大罗神仙来了,也保不住你!”
张香灵被罗雁喝的哆嗦,女人这才反应过来,她忽然泪流满面,仰头去看苗晓飞:“队长救我!王金龙,是王金龙他骗了我,他趁我婆子娘去茅房,把我从西坡骗下来,他说他要带我私奔,带我出山,我——我——我猪油蒙心相信了他,谁知道,他只是想占我便宜,要不是我婆子娘来的快,我早就让这个王八蛋糟蹋了——”
张香灵把自她到王金龙家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连祥林婶怎么带人动的手,她都一字不差,其实,她说的三分实情,七分假编。
王金龙其实是冤枉的,别人不了解,苗晓飞却清楚,王金龙骗不了张香灵,要骗,也是张香灵骗他。
王金龙也不傻,他知道苗晓飞才是他的救星,现在丁家这一支把祠堂挤的水泄不通,火把呼呼的印红半边天,只要动起手,绝对把他打的屎尿齐流。王金龙往地上一跪,噗通噗通的给苗晓飞磕头:“晓飞锅,不是俺啊,俺是冤枉的,是她勾引的俺,她找俺借钱,还叫俺带她出村,俺是一时没忍住,真不是俺啊,晓飞锅,你可要救救俺,俺这辈子当牛做马,报你的大恩大德……”
苗晓飞任由王金龙哭的鼻涕眼泪满脸流,他并不理会,扫一眼祠堂里的这些人,闹闹哄哄的人群一下就鸦雀无声,只有火把叫秋风吹的呼呼作响。
他顿了顿说:“祥林婶,香灵说的,是实情?”
这一刻,苗晓飞忽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一个能让张香灵留在坝上,又能让丁家人不再找她麻烦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