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雁泪水唰的流下来，这女人脸上的表情还是冷的，说出口的话却抽抽搭搭，没有往日的那种强势柔气：“李宝来，你是我男人，你把自己媳妇往别人炕上送？”
“雁儿，我……我对不住你。”
“没孩子有没孩子的过法儿，这个种，我不借，我生是你们李家的人，死是你们李家的鬼，你要是听外边嚼舌根，疑心我对你不忠，对你们李家不忠，疑心我跟王金龙和杨三赖有染坏了你的名声，你休了我，我回娘家，一头碰死在娘家门上，死了也不脏你们李家的门楣。”
李宝来知道罗雁想要个孩子，别瞧这个女人面上对谁都不冷不热，每次看见别人家的孩子，眼里流露出来的喜爰是藏不住的，这些，李宝来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自己婆娘的性子：“雁儿，就当我求你了行不？”
罗雁含着泪，咽着嗓子说：“我说不借就不借，没有孩子，日子照样过。”
“雁儿！就当，当我求你了，行不？”
李宝来噗通一声跪下来，这个仙家坝最要脸面，一辈子只在埋他爹的时候跪过地的男人，给自己媳妇下跪了，他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嚎啕大哭，罗雁只当他死了，看也不看一眼。
罗雁不同意借种，夫妻俩因为这件事闹了好一阵子，打这天晚上开始，罗雁就跟李宝来分床睡，这一分，就再难躺到一个床上。
不过到了最后，这个种也还是借成了。
这天晚上发生的事仙家坝谁也不知道，第二天一大早苗晓飞就踏着山里的露水出村，他背着二十斤从水生家借来的粮食，得先走二十里山路，再到县道上拦往县城去的中巴车，路上还要走两三个小时的车程才能到县城。
下午两三点钟，苗晓飞终于到了平县。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把一队压在粮仓里的粮食卖出去，他在县城不认识人，但他知道县城有粮贩子。
“粮头，生意不错看着不错，抽支烟，聊几句？”
苗晓飞用了两个小时时间把县城五个收粮点都走过一遍，最后选了一家生意最好的，掏出一盒红双喜递过去一根。粮头姓杨，四十来岁，收粮的是他跟他女儿两个人。
“柳儿，把最后这几百斤过秤，今天就不收了。”
杨粮头朝自己正在记账的闺女吆喝了一声，听到自己闺女应了一声“好嘞，爹”，这才靠在粮车的车头上，把苗晓飞递过来的烟接住，看了看烟嘴上的牌子，点上抽了一口：“小子，你是来卖粮食的吧？”
“是，打下来的粮食错过了收粮期，家里还屯着上千斤粮食，等着卖了过年呢。”
“今年行情不行，卖也卖不了几个钱。你小子，是哪个村的？”杨粮头贩粮食贩了七八年，对行情熟悉的很。
“仙家坝的。”
“这就不对了，”杨粮头说：“仙家坝跟王家坝有专门的粮贩子收，别说是过了收粮期，就算是陈粮，他们也照收要是他们不收，你拉到县城，也没人敢收，这是规矩。”
苗晓飞听出点猫腻来：“这话怎么说？”
杨粮头说：“仙家坝的村长是叫丁贵吧，他有个侄女，叫丁桃，嫁给县城粮食局的管事的了？”
“没错。”
“那就对上了。”杨粮头说：“看你这样，就知道不是干庄稼活儿的，你来之前，就没打听打听，你们仙家坝跟王家坝的，为啥咱们这些粮贩不敢去？”
“我年轻，比不上杨叔有经验。我本来也是刚从外地回来，打算在家发展，收粮食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我们这些小年轻哪里懂，劳烦杨叔点拨点拨？”
这马屁拍的杨粮头很受用，苗晓飞趁热打铁的递过来的一盒荷花烟，杨粮头就知道，这小子眼头活，会来事，一盒烟他心安理得笑纳：“我这一车粮食，天落黑前得拉到粮食公司入库，我给你留个，晚上没啥事，喝两盅？”
苗晓飞算是踏出了第一步：“行，晚上我带酒。”
杨粮头的闺女叫杨柳，是个手脚麻利的姑娘，老爷们儿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杨柳已经把粮车都侍弄好了，连过粮食的磅都托人抬上了粮车。
“爹，咱走吧。”女孩子面皮薄，目光不敢跟苗晓飞接触，只是匆匆看了一眼苗晓飞，就红着脸先一步上车。
苗晓飞一开始也没注意杨柳，到了晚上按照杨粮头给的找过去，敲开门才发现这个女孩子长得俊俏，比丁翠翠不弱，眉眼间柔和，一身下地干活儿的衣裳，都没能遮住她的灵秀气。
“是你？”女孩儿声音好听极了，像是月下泉水叮咚，滴入苗晓飞的心湖。
“你爸在吗？”苗晓飞提着两瓶酒，还专门买了两三个熟食。
杨柳认出他是下午在粮车前跟自己爹说话的人：“在里屋，我去叫。”
苗晓飞注意到院子里堆积的如同小山包一样的粮食，都拿搌布盖着，应该是怕下雨淋湿。
杨柳跟她爹租的是个小独院，三间平房，堂屋门前的屋檐底下亮着三十瓦的灯泡。
“来啦？”杨粮头被自己闺女叫出来，闺女去搬家里吃饭的小方桌，杨粮头点了一袋烟，吧嗒吧嗒的抽着，“你小子心还挺实诚，说吧，是不是，想让我收你们仙家坝的粮食？”
别看杨粮头年过半百，心里清明，粮头也是生意人，还是经常跟蛮横的庄稼人打交道的生意人，要是不精明，能做得成生意？这姓苗的小子又是给烟又是买酒，肯定是要图利。
苗晓飞知道杨粮头心里在想啥，他摇了摇头：“杨叔都说仙家坝的收粮规矩有猫腻，我怎么好意思让杨叔惹麻烦？”
杨粮头惊讶了一下：“那你这是……”
“杨叔是粮头，应该认识粮油公司的人？”
杨粮头暗骂一声鬼头，这小子难道想自己当粮头？
“人，我是认识几个，但是这个粮头，那不是好当的。”杨粮头抿了口酒说道：“别的不说，单是粮油公司这一关，你就吃不住。没有个把关系，谁收你的粮食？这里头，学问多着呢。”
“杨叔，我开门见山吧。”苗晓飞乜斜的看着坐在自己对过的女孩儿，对杨粮头说：“今天晚上，我是冲着杨柳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