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妹子的生活陷入了窘迫，羊群，三马车，缸里的粮食也被三个讨债鬼挖走了，女人一贫如洗。

她本就没有什么存款，唯一的积蓄也购买了羊饲料。

但是她知，那些羊饲料也保不住，早晚被两个儿子拉走。

米缸里的小米还剩半口袋，大米还剩三升，玉米面三碗，白面只有一面盆。

这点粮食不要说熬过冬天，一个礼拜都成问题。

但是碎妹子不怕，她有手有脚，有力气能活。

她说：“你别怕，俺会养你，一定把你的伤治好，你只管安心养伤好了，明天俺就去砖窑厂打工。咱俩可以活下去的。”

大癞子泪如雨下，真不知说什么好，真的啥也不记得了。

碎妹子收拾一下，真的打算到砖窑厂打工了。可大癞子拉着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

女人噗嗤笑了，问：“你咋了？”

大癞子巴里着，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衣服。

墙壁上挂着一件皮克，皮克的口袋里冒出了钱包，那钱包是大癞子的。

“——！——！”男人的眼睛使劲眨巴。

碎妹子同样一眼瞅准了墙上衣服里的钱包。

“，你想要，我拿给你……。”碎妹子摘下衣服，将钱包递给了大癞子。

大癞子熟练地拉开钱包，呼呼啦啦从里面掏出一叠钞票，还有一张银行卡。

碎妹子惊呆了，那叠钞票早被殷了，却不影响花。。

碎妹子数了数，足足有八千块。

大癞子抓着钱，一个劲地往碎妹子怀里：“——！——！”

他眼巴巴看着她，希望她收下。

碎妹子噗嗤笑了，说：“你的意思，想俺花你的钱？”

大癞子点点头。

碎妹子说：“俺不，俺不能花你的钱。”

可大癞子不准，一定要碎妹收下，她不收他依旧大。

碎妹子没办，只好说：“好好，俺收下，算俺借你的。”

大癞子这才咧咧笑了。然后他又把那张银行卡往她的手里。

碎妹子吓一跳，赶说：“你啥？俺已经收了你八千块，不能再收你的卡，这里的钱是你的。”

“——！——！”大癞子急了，抓住碎妹子的手，用力攥着，将银行卡攥在了她的手里。

然后，他掰开女人的另一只手，在她的手上写字，是六个阿拉伯数字833321.

碎妹子不明白，问：“这是啥？”

大癞子又指指碎妹另一只手里的银行卡，碎妹子就明白了：“，原来是这张卡的密码，对不对。”

“……。”大癞子又唤，一边唤，一边点头。

说来也怪，这大癞子脑袋被石头砸中，亲爹老子都想不起来是谁，偏偏那张银行卡的密码他记得。

因为那张卡的密码用的是小曼的出生期。当初每天都要念叨好几遍。

大癞子的意思，碎妹子当然明白，男人要她花他的钱，算是报答救命之恩。

可她怎么能花他的钱呢？做人要施恩不望报。

可不收下，大癞子就又哭又闹，不吃饭，也不觉，更加不让碎妹子靠近他。

再后来碎妹子没办，只好收下了。

有了那八千块，女人的子就好过多了，她买了米，买了面，帮着大癞子买了营养品，还有好多。

大癞子的伤口就慢慢恢复起来。

前面的十天，大癞子一不，十天以后，断掉的那条就有知觉了。

上的划伤全部消肿，结痂，落，显出了光洁的皮肤。手臂上的挫裂也在渐渐复原。

二十天以后，他就可以坐起来了，也能自己端着碗吃饭了，但是语言功能依旧没有恢复。

面部的肌彻底僵化，笑起来的样子也很难看。

大部分的记忆依然没有恢复，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碎妹子起了私心，问：“你想起自己啥名字了没？”

大癞子摇摇头。

女人说：“想不起来更好，有些事儿，忘掉比记得好，想起来会痛苦，忘记反而是解。”

她明白大癞子的一切，知他悲惨的世，同样帮着他隐瞒了。

她也想他重新做人，于是说：“那俺给你起个新名字吧？俺男人活着的时候柱子，俺以后也你柱子吧？”

大癞子就使劲点头：“嗯嗯嗯……”又是凄惨一笑。

那是发自内心的笑，但是因为肌僵化，笑起来真的难看，像苦笑。

一个月以后，男人的四肢除了那条断，其他的已经挥自如了。

老中医说，断掉的骨头正在恢复，问题不大，将来完全可以行自如，应该让他活一下。

于是，碎妹子就为男人做了一拐杖，梨木做的，非常结实。

碎妹子的手巧，那拐杖很好用。

她搀扶着大癞子下了炕，男人因为一直没弹，肌都僵化了，下炕就扑在了她的上。脑袋埋在了女人深深的沟壑里。

大癞子就起来，心跳加速了，觉得碎妹子好，像亲，像姐姐，更像他的媳妇。

碎妹子说：“你慢点，手搭在俺的肩膀上，一步一步走，小心……。”

在女人的搀扶下，这个柱子的人终于又迈出了人生的第一步。

第一步迈出，他高兴极了，碎妹子也高兴极了。

“加油，你行的，一定能行！”终于，第二步迈了出来。接下来是第三步，第四步……。

走出屋子门，一缕光照在上，非常的惬意。

目前是11月半，距离过年还有半个月。天气已经转暖。光很新鲜。晃的男人睁不开眼。

他抬手搭在了眼睛上，防止眼睛被光伤。

院子里准备了茶几，准备小椅子，茶几上还有茶。都是碎妹子准备的。

她将男人放在了椅子上，并且给他斟满了茶杯。

碎妹子说：“柱子，俺知你啥也不记得了，那就全都忘掉吧，你也别走了，留下行不行？跟俺过子。”

“嗯嗯嗯……。”大癞子继续点头，心里乐意极了。

他喜欢这种安逸，喜欢这种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喜欢碎妹子。

女人说：“俺男人死的早，俺稀罕男人，所以就稀罕你……你以后就做俺男人，行不行？俺来伺候你一辈子。”

“嗯嗯嗯……。”大癞子继续点头。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

“嗯嗯嗯……。”

“那好，拉钩……。”碎妹子竟然跟孩子一样，要跟他拉钩，那脸蛋在光下也像一个小姑娘。

这是个俏丽的孀妇，也是个无捺寂寞的孀妇，她热似火，善良温柔，而且错过了两段大好的姻缘。

有时候碎妹子很后悔，为啥就错过了张二狗？

三十年前，当张二狗把她倒在草棚的土地上时，她不应该反抗，应该就范。

当时为啥要反抗呢？心里是乐意的。

如果那时候不反抗，现在她应该代替的是四妮的位置。说不定还能为张二狗生下一男半女呢。

这样的话，张二狗就是她的，家厂也是她的，她是大梁山家厂老板的夫人，家财万贯。

可命运却把她安排成了这样，这就是命？

看来有时候被男人沾一下便宜，也不是啥坏事。

目前后悔也晚了。

五年前，她第二次救张二狗，那时候是了真心，张二狗后来逃走，没有亏待她。前前后后给了她150多万。

正是因为那一百五十万，三个孩子才能上完学，参加工作，盖房子娶媳妇。

要不然凭她一个孤苦女人，做一辈子瑶姐，也挣不到那么多钱。

碎妹子想张二狗，可知跟二狗是不可能了，所以就非常珍惜大癞子。

眼看着快过年了，碎妹子又没钱了。那八千块本不花。

买了营养品，买了补，给大癞子看病，再加上平时的开销，八千块也就剩下了几百块。

这个年该咋过？碎妹子很发愁。

她的手里有一张卡，是大癞子给她的，碎妹子就想，说不定卡里有钱。不如取出来一点，好过年。

这天早上，他把大癞子搀扶到炕上，说：“柱子，俺用你的卡取点钱，买点吃的，咱们好过年，行不行？”

大癞子就用力点头：“嗯嗯嗯……。”

那意思，随你，这里的钱你可以随便花。

“那俺走了哈，你等着俺，晚上俺回来。”

大癞子又摆摆手，想嘱咐女人一路走好，可还是啥也说不出来。

碎妹子戴上了头巾，换了一净的衣裳，走出了家门。

她是自行车去的，到山口的位置，再换公车。

她知银行卡取钱必须要找银行，大山里没有银行。

银行只有两个地方有，一个是大梁山的疙瘩坡，一个是大梁县城。

自行车要走40多里的山路，来回八十里。上去公车，走县城，有五百里，一来一回上千里。

上去公家车以后，她才听人说，乡政府的附近也有银行，银联的卡哪儿都能用。

于是，碎妹子没有舍近求远，走到八十里外的乡政府附近，就下车了。

果然，哪儿有个银行，旁边有柜员机。

碎妹子知怎么取钱，她把银行卡送了柜员机的卡槽。

熟练地输入密码，显示屏上就跳出了好多字。其中有查询余额。

碎妹子就想，不知大癞子的卡里有多少钱，查询一下看看。

点击下去查询，荧屏一闪，上面显出一个让他惊讶的数字，前面一个五，后面显出六个零。

碎妹子的双手抖起来，仔细数了数，一坐在了地上。

苍天，那是整整五百万的现金。女人差点晕死过去……。

五百万，全部提出来，能装一袋，大癞子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碎妹子怎么知，这些钱都是大癞子平生的积蓄。

这还不算被烧掉的狗场，以及宋子健给他的份。

加上那些固定资产，大癞子的价早就超过了四千万。

而且这个账号，用的不是大癞子的份证，是小曼的。

大癞子是不敢用自己份证的，当初他就是逃。

碎妹子感到一个晴天霹雳砸中了她，砸中她的是五百万。

她差点哭了，抖起来，哆嗦起来，双手也抖起来。

她没有多取，只是取了五千块，走出银行柜员机的时候，眼睛四踅，真害怕有人抢走她的卡。

这可是一笔巨额的财富。

她怀里揣着五千块，不知怎么上的公车，不知怎么找到自己自行车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赶回家的。

一路上心脏都在抖，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