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二 车翻了再去驯马(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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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车翻了再去驯马

见崔思康吐出的是血痰,祝翠娥吓得脸都变色了。崔思康甩出了悲情牌,恳求老太太劝说汪柱子就是借钱也要退回扣,这事已经火烧眉毛,如果闹出人命,没办法收拾局面。

汪柱子认定崔思康这是在演戏,让他少来这一套。祝翠娥终究担心崔思康的乌纱帽,要汪柱子把剩余的钱统统拿出来。汪柱子当然不乐意,跳脚嚷着不干。祝老太太放了狠话,威胁要脱离养母关系。汪柱子仍旧不以为然,祝老太气得浑身打战,猛地推开窗子,趴在窗台,喊道:“汪柱子,你不答应,我就从这二十楼窗口跳下去!”

高压之下,汪柱子不情愿地掏出钱夹,抽出一张银行卡,猛地砸到崔思康的脸上说,我吐二百万,你吐一百万!崔思康说你血口喷人,我和范琳琳没拿你一分钱。汪柱子却说,这年头谁跟钱过不去,你崔思康能独善其身?崔思康指责汪柱子栽赃陷害,汪柱子则骂崔思康是驴粪蛋,外面光鲜鲜,里面臭烘烘。

能对付汪柱子的只有祝翠娥,在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挟下,汪柱子跟着崔思康和祝翠娥来到了马王管道工程公司。车上,祝翠娥安慰汪柱子说,别不知好歹,思康是在帮你擦屁股。就算你表姐琳琳拿了一百万,你也要把这事扛过来。家丑不可外扬,肉要烂在自家的锅里。

崔思康纠正说,妈,您放心,范琳琳不会拿这不干净的一百万,我不怕家丑外扬,肉不能烂在自家的锅里。

马王管道公司讨薪的员工和王三毛的对峙开始升级。一群民工喊叫着,手执棍棒、铁管,撞破了公司铁栅栏大门,拥向三层办公区。

办公楼顶上,站着王三毛和他的几个亲信,他喊道:“楼下的人给我听着,我王三毛不欠你们一分钱。欠你们钱的是汪柱子和他的表姐夫崔思康。他们拿走了回扣五百万,你们跟他们要钱去!”

民工们自然不肯听信,王三毛拿起半截砖头,大声喊道:“谁敢再向前一步,让他脑袋开花!”

讨薪员工没有被吓退,反而群情激愤,他们高声呐喊着,推倒了前来拦阻的老单头。王三毛急了,手里拿着一根铁棍,像一匹急红了眼的恶狼,向众人逼近。大家都被他的气势镇住了。王三毛命令人群中最前面的人把老单头扶起来,那人却将脖子一梗,当作没有听见。王三毛扯着破了音的嗓子再三催促,见还不动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出一颗石子,打得那人的耳朵鲜血直流。众人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原来,马王管道公司讨薪的这把火,是卢晓明让小胡子点起来的,配合他甩出的最后一张王牌,让市纪委看到崔思康和汪柱子倒卖工程拿回扣的严重恶果。

崔思康领着汪柱子与祝老太赶到了现场。汪柱子从车里走下来,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后面跟着祝翠娥。

崔思康说,大家请安静,汪柱子以别人的名义,拿到龙门隧道排水工程,随即转手给了王三毛。工程总造价不过三千万,汪柱子就拿走了五百万,这工资不拖欠、工程不偷工减料造假才怪呢。这情况尽管我刚刚知道,但是我却无法推卸责任,因为汪柱子是我的表舅子。在此向大家道歉。说着,崔思康向众人鞠了一躬。

现场一片寂静,众人看着崔思康和汪柱子,感到惊讶和突然,不知这是唱的哪出戏。吞下肚子的肥肉又吐出来,这可能吗?王三毛冷冷地看着崔思康。他想崔思康终于害怕了、认了,这事坐实了,他赢了。

崔思康让汪柱子向众人道歉,他没听见似的,着头,直挺挺地站着。崔思康尴尬极了,只好替汪柱子又向众人深鞠一躬。见大家没什么反应,祝翠娥也开始赔不是,朝众人连连鞠躬,央求众人原谅汪柱子的过错。众人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但依然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回应。

崔思康指指汪柱子手里的黑袋子说,这袋子里是刚凑齐的二百万现金,先给大伙补发工资。剩余部分,尽快凑齐归还,我为汪柱子担保。

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黑色塑料袋,崔思康让汪柱子打开袋子,里面露出一沓沓百元大钞。真的看到了钱,众人又将目光转向王三毛。崔思康让王三毛接款,不料汪柱子突然上前,一拳将王三毛打倒在地,崔思康立即上前阻止,可是迟了一步,王三毛被打趴下了。

王三毛爬起来,他没有反击,只是重重地往地上吐着口水,冲着汪柱子悻悻离去的背影,狠狠地骂了句“王八蛋”。他没好气地冲着崔思康说,别来这一套,你的表演并不精彩。以为我感谢你吗?不,这钱本来就是我的,我不会说一个谢字。不让你付利息就不错了。说罢,他转身就走,边走边招呼众人去领工资,留下了崔思康尴尬地站在那里。

崔思康长呼一口气,转身要走,正好看见周源和秦慧楠朝他走来。周源毫不客气地问崔思康表演结束了?崔思康错愕地反问什么表演?周源又柔邦邦地甩出一句,车翻了去驯马,迟了!这时,一辆挂着市监察委牌子的商务车开过来。周源气冲冲地说,市纪委、监察委的人来了,有什么话跟他们说去!

车子停下了,几名纪委、监察干部走进来,什么话也没说,亮了一下证件,就把崔思康往车上押。周源眼见这一幕,气得剧烈地咳嗽起来,站立不稳,身子直打晃。

崔思康被市纪委和市监察委带走了,周源的老脸没地方搁了,毕竟这是他树的一个标杆啊。崔思康的县委书记当不当不要紧,可是立案审查,进了高墙,判个十年八年的,他就有失察的责任了,按照党的纪律条例是要追究责任的。

周源气得身子颤抖、呼女干不畅,真的生病了。任大年、邓亦先陪他去了医院。调查组里只剩下杨娟与秦慧楠。此刻的秦慧楠并没有慌了手脚,相反的是异常冷静。她问眉头紧锁的杨娟,你认为崔思康彻底完蛋了吗?

杨娟犹豫地说,让我怎么说呢?也许崔思康是一个伪装得很深的人;也许,他是一时糊涂。眼下,有多少经过多年考验的领导,经不住诱惑,纷纷被中纪委斩于马下。

秦慧楠点点头,梳理着思绪。对崔思康形成致命一击的有两点:第一是汪柱子给他的一百万。这张卡真是范琳琳收下的,崔思康肯定知道。问题是既然收下了这张卡,为何没动用一分?还留在汪柱子的卡上,是等着让纪委的人上门来搜查吗?杨娟说,对呀,可是市纪委郑书记应该也想到这个问题。肯定是他们从范琳琳身上掌握了充分证据。

秦慧楠说,汪柱子一口咬定,那张银行卡是范琳琳收下的,所以范琳琳是这条证据链上关键的证人。如果是她收下了这笔巨款,她和崔思康构成共同犯罪,可是郑介铭书记为何对她网开一面?杨娟也有同感,说这是个很大的问号。秦慧楠说,范琳琳带着棒棒离家出走的那天晚上,为了寻找线索,我和振鹏去了崔思康家。田振鹏是个细心的男人,如果崔思康卧室衣橱抽屉里放着一百万的银行卡,一定会引起他的注意。但是田振鹏告诉我,那天晚上在崔思康家里没有发现什么银行卡。

杨娟问秦慧楠,你怀疑一百万的银行卡,是有人做了手脚?为崔思康挖坑?你的想象力很丰富,但只是假设。这案子是三个人联合实名举报,市纪委也认为证据比较翔实,有一条完整的证据链。否则,他们能轻易对崔思康采取强制措施?

杨娟的话点醒了秦慧楠,她马上想到了证据方面的专家田大痕,随即驱车赶到了省公安大学,出现在田振鹏还在上课的教室门外。关于一百万银行卡的事,田振鹏这样认为,汪柱子这一招够损的,是对崔思康最致命的一击。尽管如此,也首先要搞清楚汪柱子是怎么拿到三千万工程的?崔思康是常务副县长,是引水工程指挥长,是汪柱子的表姐夫,他是否参与其中?再者,汪柱子转手倒卖工程,回扣五百万,王三毛早就告崔思康的状,不仅拦了秦慧楠的车,还围堵县委县政府大门口。可是崔思康不仅不妥善chu理,还压制。他相信,市纪委一定调查了范琳琳,范琳琳没有提出有力的否定证据。

秦慧楠马不停蹄,将田振鹏从省公安大学“绑架”到玉泉县,来找章法成。秦慧楠说,情况很糟糕,但是还不到绝望的时候。现在的焦点是一百万银行卡从哪儿来的?章法成说:“搜查崔思康办公室和住宅的调查人员中,有一个是我的战友,他向我透露,在崔思康的卧室衣柜里,发现汪柱子给的一百万银行卡。他劝我赶紧重新站队。从崔思康的阴影里走出来。”田振鹏沉默了一会儿问章法成,你战友有没有说银行卡是在崔思康家里哪里发现的?章法成说,在衣柜的小抽屉里。

田振鹏提高嗓门说道,不可能,范琳琳带儿子出走的那天晚上,我和慧楠去了崔思康家,崔思康希望我能找出范琳琳离家出走的一些蛛丝马迹,当时我打开过衣柜小抽屉,里面是空空的。

秦慧楠有个大胆的设想,一百万银行卡有可能是有人偷偷放到崔思康卧室里的,而且是在范琳琳离家出走之后。她问章法成,这个猜想正确还是错误,你能给我答案吗?章法成沉思片刻说,放心,我明白怎么做了。

于是,田振鹏和章法成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崔思康住的小区,调看这几天的监控录像。他们在画面里发现了两个戴着大口罩的快递小哥,当他们走到崔思康所住那一楼层时,监控屏幕上一片雪花,几人一调查,才发现摄像头的线被剪断了。这一发现,证明秦慧楠的怀疑不是空穴来风。但是要查到那可疑的快递员,又谈何容易!

就在卢晓明等人设宴庆贺玉泉县将正式进入“没有崔思康的时代”之际,东山市纪委的谈话室里,郑介铭与崔思康的谈话正式开始。首先映入崔思康眼帘的是一行警示标语:放下包袱,交代问题,争取从宽chu理。其实这里的氛围,名为谈话室,实际类似公安的审讯室,区别在于被谈话人没有戴手铐。

郑介铭正襟危坐,严威的气场让人畏惧。他说:“崔思康同志——”

崔思康马上打断他的话说:“郑书记,我还是同志?”

郑介铭说:“问题没定性之前,依旧这样称呼。”

崔思康说:“我理解。”

郑介铭正要继续往下说,何chu长走进来,跟他耳语了几句,郑介铭立即停止谈话,来到另外一间会议室。室内七八位市纪委委员端坐着,他们一致要求郑介铭停止与崔思康的谈话程序,立即停止崔思康一切职务,直接留置审查。郑介铭却说:“同志们,关于一百万元的银行卡,市委常委、市委组织部部长秦慧楠同志有话要说。”

这时秦慧楠推门走了进来,直截了当地说:“各位委员,当我走进这里的时候,我就不是什么市委常委、市委组织部部长,更无权动用我的权力干预办案。现在我就是一个普通的证人,证明崔思康的妻子出走广西后的当天晚上,在崔思康卧室大衣柜的小抽屉里,没有发现存放举报人汪柱子的一百万元银行卡,这是我和我丈夫田振鹏的共同证词,供专案组参考。我和我丈夫田振鹏对提供的证词,完全负法律责任。”随后,她将证词郑重地交到郑介铭手里。

郑介铭说:“请大家传阅秦慧楠、田振鹏两位同志的证词,然后再讨论对崔思康同志的chu理意见。”

郑介铭说完,回到谈话室,继续与崔思康谈话。他说:“组织决定,调查期间你的行动必须受到一定的限制,不能出差,不能远行,活动范围限制在玉泉县城内,随时服从调查的需要。从现在起,每四小时向何chu长报告一次你的位置。最好两点一线,或在家里,或在办公室。”

崔思康马上问:“引水工程工地呢,也不能去?要我每四小时向何chu长报告一次位置,两点一线,我接受不了。”

郑介铭看着他:“崔思康同志,你要正确执行组织的决定,不能讨价还价。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交代问题。”

崔思康急了,不耐烦地回道:“请求组织上一步到位,一竿子到底,把我抓起来,关进去。这样半死不活地吊在空中,我难过,受不了。”

郑介铭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崔思康面前。崔思康不解其意。何chu长在一旁问崔思康是否知道这张银行卡,崔思康否认。

郑介铭说道:“崔思康同志,对你过去做出的一切,我们很了解,也曾为你同情,为你赞赏,为你喝彩。可是对腐败,我们党是零容忍,是一票否决。一百万不是个小数,如果认定了,会让你丢党籍、掉乌纱,到监狱里坐上八年十年。我们苦口婆心,就是给你一个机会。你有两个选择:要么说清楚自己,证明你的光明磊落;要么彻底交代问题,争取宽大chu理。”

何chu长补充道:“抓不抓你,郑书记说了不算,我说了更不算,我们按规定办。你现在是接受组织调查。你的问题,举报材料里写得很翔实,不要心存侥幸。”

崔思康低头不语,郑介铭接着说:“你的问题,我们也不搞暗箱操作,明明白白地摆在你面前,你必须如实做出交代。是你的推不了,不是你的也赖不上。我们希望你经得起调查,更希望你自证清白,解除警报。”

崔思康说:“我接受组织上的一切调查和审查,是我的问题,我绝不赖账。”

郑介铭一听这话,站起身来,脸上挂着笑容说:“这就对了嘛。”

何chu长随后也站起身来,对他说:“崔思康同志,你可以走了。”

这下崔思康蒙了,怎么这么快就放他走了?看崔思康半天没动,郑书记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说:“我说了,对你的行动是限制,不是强制。”

任大年坐在市委调查组的办公室里闲得慌,无事可做了,无问题可查,这调查组的牌子还挂着,不是名不符实吗,干脆摘掉算了。他的这个想法,周源也默认了。任大年刚刚摘下牌子,秦慧楠就回来了,她说还有六天呢,牌子仍然挂着,坚持到最后吧。任大年面无表情地将牌子又挂了起来。

不一会儿,朱明远忽然来到了调查组办公室,看着愁眉苦脸的秦慧楠与周源,调笑了两句,然后呷了口茶说,送你们两句诗: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秦慧楠说,我明白了,彻底放弃崔思康。朱明远说,不是我们彻底放弃,是他自抛自弃。问题还是相当严重的,崔思康问题的性质在升级。说着,朱明远转头看向周源说,老周,这是不是太意外了?

周源有气无力地说,让我怎么说呢?唉,人老了,老眼昏花,看不清人,不中用了。朱明远摇摇头说,不是你不中用,是腐败分子的智商越来越高了。

秦慧楠插话请示道:“朱书记,下一步怎么办?”

朱明远说:“崔思康的问题交给纪监委chu理,你们调查组已完成任务。还有六天,我建议放大家几天假,调查总结让大年回去写。”

正说着,秦慧楠的手机响了,她看着手机来电显示说:“是省委浩民书记。”

朱明远看着她,着急地说:“犹豫什么,快接啊!”

秦慧楠马上按了免提,接通电话:“郁书记您好,我是慧楠。”

郁浩民的声音立即回荡在房间里:“慧楠同志,刚才东山市纪委向省纪委报告了情况,崔思康收贿一百万的事,似乎已经坐实。如果是这样,我说的是如果,我们必须面对。目前的反腐呈高压态势,‘大老虎’一个一个甚至一串一串地被拎出来,崔思康不能独善其身,也不奇怪。”他又接着说,“最近,党中央主要领导专门谈到了‘白手套’的问题,指出,每一个权力中心的周边,都聚集了一批仰其鼻息的既得利益集团。这些人因为接近权力中心,得以垄断资源,获得巨大的利益。他们可能是权贵阶层,也可能是‘白手套’,他们游走在边缘,与权力完成合谋。中央主要领导特别指出,每一个贪腐案件中,官员的身边莫不聚集了一批接近权力的既得利益的商人。权钱交易,是贪腐永恒的话题。限制权力始终是中国社会的一个难题。不管崔思康最后是悲剧还是喜剧,我们都要坚信:真正的共产党人是经得起历史检验的。中国的八千多万共产党员绝大多数是好的,他们依然是中国的脊梁!”

通话完毕之后,周源首先说,郁书记的讲话很重要啊,慧楠你录音了吗?秦慧楠点点头说录了。朱明远接着说,下星期一市委常委会,认真传达学习。说话间,戴国权敲门走了进来。

朱明远看着他,面带笑容地说,国权,你来得正好。玉泉县的日常工作,你要打破分工的局限,多担当一点,千万不能再出乱子了。戴国权连连点头说,朱书记,您放心,我一定守土有责,尽职尽力。周源拍拍戴国权的肩头说,国权,重任在肩哪。秦慧楠说,国权,调查组的同志放几天假,有事电话联系。戴国权殷勤地说,怎么,今天就走啊?我还准备吃送行饭呢!秦慧楠摇摇头说,散伙饭就免了,六天后我再与县常委的同志们正式告别。

老天就像小孩的脸,晴一阵阴一阵,这会又下起了雨。众人就此别过,戴国权不顾自身被淋湿,两手举着两把伞,先后将朱明远、周源送进各自的车内,然后又忙着将秦慧楠、杨娟送上车。

秦慧楠的车刚驶出县委大门,邓亦先追过来,将一封信交给秦慧楠。她打开信,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我们必须站出来,为崔思康同志说几句公道话》。邓亦先说:这是刚刚有人从门缝塞进办公室的,是一封全力支持崔思康的人民来信,信上有玉泉县一百多名共产党员的签名、手印,有的还摁了血手印。信中列举种种事实,证明崔思康是好党员、好干部。

秦慧楠看着信,思绪万千。红旗轿车驶进了茫茫雨天,她的心里,也被一阵阵心雨打得七上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