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八 我发誓,血债血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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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我发誓,血债血偿

玉泉县委大门口的三百多号人,打着标语,喊着口号,领头的依然是王三毛,打出的标语、呼出的口号,与前些日子在清水镇路口堵截秦慧楠时如出一辙。

几十名武警跑步过来,持枪列队,分组警戒,以防事态扩大。戴国权手里拿着电喇叭和赵恒儒匆匆下楼,正撞上秦慧楠和周源。戴国权汇报说上访的是玉泉湖引水二期工程拆迁户和讨薪的民工,两队人马聚合在一起。这么大规模上访,在玉泉县还是头一次。

周源环顾左右地问:“崔思康呢?”

赵恒儒说:“他在主持引水二期工程竞标大会。”

戴国权说:“访民要见的就是他,不买我的账。你们听——”

只听访民的呼声从大门外传来:“崔思康,快出来!一二三,快快快!”

“打电话让崔思康过来。”周源语气果断地说,“竞标会停一下,天塌不下来。”

秦慧楠不同意这么做,考虑到会议牵涉那么多竞标企业、新闻单位,还有评审团,中断会议影响不好。她决定和戴国权一起到大门口做访民的思想工作。可是,周源坚持自己的意见说:“我是市委副书记、市安全委员会主任,有权决定竞标大会暂停。”

周源哪里知道,三百多个访民上访,幕后总指挥就是卢晓明。因为玉泉集团在二期引水工程招标初选中没有入围,他要搅黄今天的竞标大会,为其重整旗鼓、再次竞标赢得时间。

周源亲自来到竞标会场,宣布中止会议,将崔思康带回县政府大门口,chu理访民的问题。

几百多个访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开始冲击县委、县政府的不锈钢电动栅栏门。保安如临大敌,排成人墙。这时,王三毛七旬老母亲李全英出场了,只见她疯疯癫癫,手舞足蹈,说说唱唱:“站在门外向里看,个个都是贪污犯。先枪毙,后审判,没有一个冤假案……”

一辆救护车一路鸣笛开过来,几名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跳下车拖住了李全英,她一边挣扎一边叫骂:“崔思康,你这个坏蛋!休想整死我。我不是精神病,不去医院,不去……”

当崔思康出现在大门口时,访民们更加群情激昂,一个个举着拳头,骂骂咧咧,那是要把崔思康生吞活剥的架势。崔思康几次讲话,都被叫喊声淹没了。秦慧楠见状抢过戴国权手中的电喇叭,大声说道:“王三毛,你让大家静一静,要求你们安静五分钟,一分钟也行。”

王三毛冲着大伙挥挥手,人群果然安静下来。

秦慧楠说:“大伙要见崔思康,他中止了引水工程竞标大会,赶到这里,你们为什么不让他讲话?王三毛,你回答。”

王三毛说:“秦部长,崔思康满口官腔、谎话,大伙不相信他了。”

秦慧楠说:“那你们还呼什么口号,让崔思康快快出来?”

王三毛无言以对,秦慧楠紧追不舍:“王三毛,你们今天上访,打的标语、呼的口号,与那天我来东山上任时拦车告状一模一样。那天我接了你的状纸,做了调查,兑现承诺,给了你们回复。我要你们拿出证据,可是你们一直没有给我答复。”

这时崔思康插话了:“王三毛,重复没有证据的上访,有意义吗?这是寻衅滋事,是违法的。你别忘了,龙门隧道的事还没有了结!”

提到龙门隧道,王三毛一下子火了,抓到了崔思康的把柄:“你这是打击报复,是威胁,是诬陷!告诉你崔思康,我不是第二个吕佳龙!”

王三毛的话是一把火,众访民刚刚平息的怒火一下被点燃了,人群又骚动起来,鸡蛋、果皮、泥巴向崔思康扔过来。瞬间崔思康变成了大花脸,他抹了抹脸上的脏东西说:“大家请冷静,听我把话讲完!”突然,一颗石子飞来,击中了崔思康的头,只见他鲜血流淌,晕倒在地。

人群中有一只手,伸向地上的一块石头,此人是戴着墨镜的小胡子。突然一只脚猛踩住那只抓着石头的手,这是尤喜军。小胡子飞起一脚,踢倒了尤喜军,夺路而逃。

尤喜军紧追不舍,小胡子戴着黑色大口罩,跨上一辆摩托,疾驰而去。尤喜军驾驶警车,紧紧咬住不放。

一路追逐,来到盘山公路,摩托车飞出公路护栏,驶上一条盘山老公路。警车撞破公路护栏,冲上盘山公路。摩托向山上驶去,拐了几个弯,前面是绝路,脚下是悬崖,再下面是深潭。警车冲上来,撞向摩托,小胡子纵身一跃,钻进树丛。尤喜军停车,下车,拔出手枪,警惕地四下寻找小胡子。

突然,小胡子从背后猛扑过来,将尤喜军摁在地上。尤喜军鹞子翻身,金蝉脱壳,以泰山压顶之势,将小胡子压在地上。他一手卡着小胡子,一手举枪,对着小胡子的额头。

“开枪吧,有种你就开枪!”小胡子知道尤喜军不敢开枪,故意气他,尤喜军冷笑一声:“想死?没那么容易。你用石头砸人,我就掐死你!”

尤喜军的一只手,猛地将小胡子的脖子掐出了血。小胡子疼得难受,哇哇乱叫:“兄弟,你真要掐死我呀?”

“说,王长根和垃圾站的那位大爷是不是你砸的?”尤喜军手下用力,小胡子干咳着:“你松开,我会说的……你要掐死我了……”

“掐死你这人渣,捻死一只害人虫,恨不得一枪爆了你的头!”尤喜军愤怒地盯着小胡子。小胡子嘴上求饶,手下却没闲着,他伸出右手,偷偷从裤腿口袋里拔出一把小尖刀。

“姓什么?叫什么?说!”在尤喜军威逼下,小胡子佯装一脸诚恳:“兄弟,你放开,我说,我说……”尤喜军放开手,掏出手铐欲铐小胡子,没想到,他举起尖刀,猛地插进尤喜军的胸口。

尤喜军身子一颤,全身发软,手枪手铐都掉在地上,小胡子推开尤喜军,坐起来,扯掉黑色口罩,得意地笑了:“尤警官,尤队长,好好看看我这张脸。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砸倒王长根的是我,砸死垃圾站方老头的是我。刚刚砸晕崔思康的,也是我!可惜,将我捉拿归案,邀功请赏,你没有机会了。”

尤喜军嗫嚅着嘴唇,闭上了眼睛。这时几辆警车鸣笛冲上来,小胡子无路可逃,将摩托推向悬崖,纵身一跃,一头扎进悬崖下的一潭深水里。

警笛鸣叫,警车疾驰而来,章法成带领警员们下车,冲过来抱起浑身是血的尤喜军。章法成悲痛地抱起他:“小尤,尤喜军,我是章法成啊——”

尤喜军艰难地睁开双眼:“章局……我……我……”章法成看着鲜红的血,从尤喜军身体里一股一股地流出来,他鼻子一酸,眼睛里闪着泪花。尤喜军艰难地举了举紧握成拳的左手:“告诉田教授……这手上有……有罪犯的血……”

“喜军,你坚持住,救护车就来了!”章法成泪眼模糊地看着眼前的尤喜军,只见他含着微笑,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众警员悲痛欲绝,章法成咬着牙站起来。他心中在说:喜军,我发誓,血债血偿!

范琳琳跑进抢救室,只见崔思康满脸是血,昏迷不醒,她的心一下子碎了,只觉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经过一番抢救,崔思康终于醒过来了,无生命大碍。医生告诉范琳琳,是一颗石头砸中头部,差一点击中了右太阳穴。

范琳琳快要崩溃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她坐到病床前,拉着崔思康的手,一个劲地抹眼泪,嘴里重复着:“怎么会是这样?”

崔思康脸色苍白,声音很轻,但脸上却挂着笑容。他说:“人倒霉,就这样。”

范琳琳抚摸着他的伤口,愤怒地问:“谁干的?”

任大年来了,眼圈红红的,没等他开口,崔思康就苦笑着:“任部长,没什么大碍。当了四年常务副县长,头一次负伤挂彩,这是特殊待遇。”

任大年咬了咬牙,开口道:“秦部长让我来告诉你,尤喜军同志他……”

崔思康有心灵感应似的,紧张地问:“尤喜军,他怎么了?”

任大年哽咽着:“他……牺牲了……还躺在武警医院……”

崔思康弹坐而起,被任大年和范琳琳按住了。范琳琳说:“你还要做脑部CT检查,不能活动。”

亲如手足的兄弟,此时阴阳两隔,这是崔思康万万没想到的,他痛心疾首:“就是抬,也要把我抬到武警医院!”

送走了尤喜军,秦慧楠、周源又来看望崔思康。

可是到了病房门口,周源停住了脚步,面无表情地说:“我不进去了。”

秦慧楠说:“既然来了,就进去吧。”

周源摇摇头:“不想见他。”

很快,周源到了病房门口,改变主意转身而走的消息,传到了崔思康的耳朵里,他很是气愤。今天的事,完全是周源决策的错误,如果他不下令中止竞标大会,他就不会来到县委、县政府大门口,就不会有人用石头砸他,尤喜军就不会牺牲。想到这里,崔思康拔掉针头,下了床,范琳琳没能拦住他。

周源并没有走,他徘徊在病房的走道里,满脸阴云密布,当他见到头上裹着纱布的崔思康向他走来时,便来了个先发制人。

周源说:“你还想说什么?全搞砸了!又是一条人命,一位年轻的好警察就这么没了!”

崔思康痛苦地看着周源说:“我恨不能把心掏出来,让你看看是红的还是黑的。竞标会中止我想不通。如果不中止竞标大会,我就不会来到县委、县政府大门口,就不会有人用石头砸我,尤喜军就不会牺牲!”

周源接着说:“竞标大会不暂停,县政府还不被老百姓砸了,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王三毛为什么那么嚣张,他手里是不是捏着你的把柄?马王镇三百一十家拆迁户断水断电,都说是你下的命令,这是真的吗?”

这简直就是莫须有的罪名,崔思康暗淡地说:“这是墙倒众人推,没有影子的事。”

周源听到这话,犹如火上浇油,指着他说:“崔思康,做人要凭良心,这十多年你一路走来,我一路保驾护航。从村长到县长,我操了多少心,图的是什么?”

周源走出过道,走向门外停放着的轿车,崔思康紧随在他的身后。

周源打开车门,没有上车。他看了看崔思康,知道他是带着情绪来找他论理的,心里的反感猛地冒出。他说:“你还执迷不悟,不敢正视自己的问题。市委对你的工作做了很不错的安排,你为什么不服从?”

面对情绪激动的周源,崔思康低声下气地说:“周书记,能让我说几句吗?”

“有什么话,对慧楠同志说吧。”周源上车,猛地关上车门。望着远去的轿车,崔思康目光呆滞,两眼湿润。

一直远远看着丈夫的范琳琳,立刻走过来说:“你流泪了。”崔思康固执地摇摇头。

范琳琳扶着崔思康走进病房,王秀芹出现在病房门口,小心翼翼地问:“我能进来吗?”

不等范琳琳说话,崔思康对着她摆着手:“秀芹,快进来。”

走进病房,王秀芹看着范琳琳:“范院长,思康哥怎么啦?”

“思康哥?”范琳琳心中很是不悦,马上想起上次王秀芹找自己理论时的强柔态度。王秀芹则无视范琳琳在身边,一屁股坐到病床边,心疼地抚摸着崔思康的受伤的头问:“怎么回事啊,不会是车祸吧?”

崔思康说:“是人祸!”

“人祸?”一听是人祸,王秀芹急了,“狗胆包天,敢打县长!”

崔思康哈哈大笑:“我这个官,比芝麻官还小半级,你以为没人敢打呀。”

王秀芹的关心溢于言表,旁若无人地问:“还疼吗?没伤着要害吧?”

崔思康和王秀芹聊着,似乎忘记了范琳琳的存在,她只好悄悄地走出病房,闷闷不乐地回到办公室。不一会儿,护士走进来说,崔县长去龙门隧道了。

龙门隧道口,此刻已经变成了工程质量事故的现场会。崔思康头上裹着纱布,走上台中央,陪同的是赵恒儒。说良心话,这个会议是针对王三毛的,是总工潘凯为崔思康鸣不平而召开的,目的是煞一煞王三毛带领访民围堵县委、县政府大门口的嚣张气焰。这个会议,对崔思康也是极为重要的,作为引水工程的指挥长,他不能不到场。

潘凯看着台下问:“马王管道工程公司来了没有?”

与会人群中有个小伙子举手说:“来了!”

看着陌生的小伙子,崔思康问:“王三毛呢?”

小伙子看着崔思康,毫无惧色地回道:“人被你们抓了,还来问我?”

原来,马王管道工程公司的假冒伪劣事件,县公安经审队侦查后,找不到外来作案的证据,加上王三毛领头非法上访,章法成在昨天晚上下令把他拘留了。

对王三毛采取的行动,崔思康心里有一种解气的感觉。章法成头脑灵活,与崔思康在工作上配合得十分默契。

崔思康首先发言,他说:“我再三强调玉泉湖引水工程是惠民工程,生命工程,环保工程,是百年大计,可是有人置若罔闻。今天紧急召开的现场会,就是对每个工程队敲警钟。引水工程指挥部决定,对已验收的工程重新复查,复查中发现问题的工程队,一律不准退场,更不允许承接二期工程。马王管道工程公司出现的问题,一定要严查,查出的结果一定公示社会。”

贾乐福做梦也没有想到,秦慧楠会到马王管道工程公司来视察。站在大铁门向里面望去,公司冷冷清清,门可罗雀。生产水泥管子的工地上也不见人影。

贾乐福晃动着铁栅栏门问:“有人吗?老单头——”

老单头缓缓从门卫室里走出来:“哟,是贾书记!”贾乐福问:“三毛在吗?市里领导要找他。”

“三毛不是被你们抓走了吗?”老单头的话让贾乐福和秦慧楠都很惊讶,贾乐福马上问:“谁抓的?我们镇政府怎么不知道?”

老单头指着里面说:“你看,工人都跑了,生产都停了,公司也完了。你们领导要救救他呀,几百个工人饭碗砸了,这日子怎么过啊!”

老单头打开铁门,秦慧楠、杨娟、贾乐福等人走进来。公司办公楼是一排二层楼的工程用钢板房。老单头打开总经理室,室内设施简陋但很整洁,一排书橱上摆满书籍,里面有官场、市场、工程管理等书籍,还有《旧制度与大革命》、《大清相国》等作品。

杨娟有些不信地问:“王三毛能看这些书,装门面的吧?”

老单头马上否认:“不是,我们王总可喜欢看书了。白天上班,晚上看书,有时能看到夜里十二点。这些书都是他最值钱的家当。”

秦慧楠打开书橱门,拿起一本书翻开,书中的字里行间圈圈点点,确实是仔细读过的。再看写字台,台面也很整洁,有几个小药瓶引起了她的注意。

秦慧楠看着老单头问:“你们王总身体不好?”

老单头点点头:“年纪不过四十,血压和血糖都有问题。”

秦慧楠让老单头坐下来,亲切、温和地问他王三毛几次带人告状的原因,老单头直言不讳,如实相告:“开始是为‘王氏杂货铺’的拆迁,和崔县长顶牛了。后来又听说有人克扣王总几百万的工程款,王总找崔县长没有解决。前几天,崔县长亲自来我们公司,说王总做的工程不合格,用的水泥管子也不合格,还砸了我们好几节水泥管子。王总说,这是崔县长打击报复。我对王总说,人家是县长,你是个包工头,鸡蛋碰石头,找死啊!可王总就是不听……”

老单头带着秦慧楠等人走进生产水泥管的露天场地,指着被砸坏的水泥管心疼地说:“领导,你们看,这就是被崔县长砸碎的,一节管子一千多块就这么砸了。当家方知柴米贵,站着放屁不腰疼,我们是小公司,耗不起呀。”

“这砸坏的管子怎么不清理呀?”面对秦慧楠的质疑,老单头马上说:“人不是被抓了嘛……”他转脸对着秦慧楠,深鞠一躬,“领导,三毛是个苦孩子,不是个坏人,你们高抬贵手啊……”

老单头老泪纵横,贾乐福把他拉到一旁,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老单头,现在求情,牛过了河拽尾巴,晚了!你知道眼前这位女领导是谁吗?市委常委、市委组织部秦部长,大领导!前些日子,三毛带人半路上堵的就是她的车。”

秦慧楠在砸碎的管道水泥石子中发现了竹签和铁丝,她捡起了两根装进包里。然后又拿起两块砸坏的用钢筋和不用钢筋的水泥管碎片,反复比试、观察后,又装进了包里。这时杨娟走过来,轻声地问:“秦部长,有什么问题吗?”秦慧楠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一笑。

离开马王管道公司前,老单头手里拿着两个小药瓶说道:“领导,能麻烦你把这药带给王总吗?这是他请人特配的,市场上买不到,他一定忘记带了。”秦慧楠二话没说,接过药瓶装进包里。

三人来到王氏杂货铺门口,贾乐福指着小楼说:“秦部长,这座小楼的拆迁,就是王三毛和崔县长矛盾的根子。”

秦慧楠看着小楼,古色古香,显得陈旧。邻居孟大妈打开院子的门,秦慧楠、杨娟、贾乐福走进院子。

孟大妈带着大家上了楼,这间是客厅加卧室。墙上有一镜框,里面是一个年轻的女民兵举枪射击的老照片,特别醒目。

这是王三毛母亲过去的照片。李老太叫李全英,年轻时出过不少风头。农业学大寨那年月,她是女民兵的班长,做过铁姑娘队长、女民兵连长,还当过大队妇联主任、计生组组长。

听了贾乐福的介绍,秦慧楠十分奇怪,她很难想象,这个当年飒爽英姿的女民兵连长今天居然成了围堵县委、县政府大门口的疯婆子。真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呀。她问:“李奶奶什么时候精神上出了毛病?”贾乐福想了想说:“半年前,是这座小楼决定拆迁的时候。那天,崔县长亲自召开拆迁户动员大会,她在会上和崔县长争吵了起来。”

秦慧楠追问道:“把她送进精神病医院手续合法吗?”

孟大妈说有医生的诊断,只要发病就强制治疗,病情好转就让她回来,自己是邻居也是监护人之一。孟大妈在一个柜子里找到了几瓶药,秦慧楠看到有两瓶全没开封。阳台上,晾着好几件衣服,那是李老太的。秦慧楠对杨娟耳语几句,杨娟点点头,和孟大妈一起收叠了衣服。

离开王氏杂货铺,秦慧楠等人走在马王镇那条写满“拆”字的老街上。秦慧楠发问:“老贾,你是镇党委书记,说一句公道话,王氏杂货铺该不该拆?”

对于突如其来的提问,贾乐福有些措手不及,只好中性地回答:“可拆可不拆。”

秦慧楠问:“你想做个和事佬?”

贾乐福有自己的一套哲学,很辩证地说:“社会上的矛盾,天天发生。特别是官民矛盾,怎么chu理?我的原则是不能激化,只能钝化、软化。这不是和事佬,是维稳。秦部长,你说对吗?”

秦慧楠点点头:“老贾,你说得很有道理。县、乡两级领导不好做,始终chu在官民矛盾的风口浪尖上,每天直接面对的什么人都有。”

“是啊。”贾乐福深有感触,“天天是干不尽的麻烦,chu理不完的大小矛盾。话再回到崔县长和王三毛上来,这两个人,一个是铁头犟,一个是犟铁头,两个人谁也不退让,我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崔县长认理不拐弯,王三毛呢是一条道走到黑,这两个人碰到一起,就较起劲来了。其实这矛盾好解决,政府多花几个钱不就得了,绕开那个王氏杂铺店,花钱买稳定嘛。”

秦慧楠问:“要多花多少?”贾乐福马上给秦慧楠算账:“要拆的三百一十户,总拆迁面积十一万多平方米,每平方米增加补偿二千元,总共需增加经费不过二十二个亿。”

“不过二十二个亿?”秦慧楠反问道,“贾乐福同志,你说得很轻巧嘛!这句话从你这个镇党委书记口中说出,你不觉得脸红吗?什么花钱买稳定,这是推卸责任,将矛盾上交,让国家为基层稳定埋单,做冤大头?”

秦慧楠的话让贾乐福大吃一惊,他马上改口说:“秦部长,对不起,这笔大账我没有算过。我总以为小小的镇党委书记,操不了全国的心。”

“什么叫大局意识?这就是。”秦慧楠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老贾,就这件事我旗帜鲜明地支持崔思康同志,他是对的。对部分群众不合理的要求,不能迁就纵容,更不能耍两面派。我不管王三毛和他母亲李全英与崔思康有什么个人恩怨,单拆迁这件事,支持崔思康是必须的。如果你不这么做,崔思康不撤你,我也要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