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两个人的感情一直也不是太好。他们是在李吉伟当兵时别人介绍的,两个人也谈不上怎么合得来,只是需要组织一个家庭,便结了婚,尔后十年的军旅生涯只是一年一次的探亲假,两人才能团聚。两个人真正地过日子还是在转业后他在刑警支队的这八个年头中,开始还没有太多的矛盾,李吉伟一直认为妻子这十多年来,一个人管着一家人,还有一个自己照顾不到的儿子,亏欠妻子的很多,应该补偿一些什么。可是刑警工作并没有比部队强多少,整日的起五更爬半夜,家里的事很难借上他多少的光。矛盾逐渐多了起来,感情出现了危机,以至于到了离婚的边缘。
李吉伟从车窗里远远便看见妻子等在律师事务所的门口,十分酸楚。
下了车,李吉伟本想与妻子说些什么,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妻子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
律师是个女士,见到李吉伟,表情严肃地说:“你叫李吉伟?”
看来妻子早已经与律师谈过了,李吉伟木讷地说:“我是李吉伟。”
“你的妻子委托我做她的代理人,帮助你们协议离婚。”女律师话锋一转,“不过,我这个代理人从你妻子介绍的情况来看,还有必要进行调解,因为我还看不出你们的感情已经到了破裂那么严重。”
“律师,你不要再说了,我们昨天已经商议好了,没有什么考虑的余地了。”妻子看来是铁了心。
“我的意见,你们还是冷静下来,作为律师,我尊重当事人的意见,但我还是个有感情的人,中国老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拆一对婚’。”
“反正我不想跟他过了。”妻子嗫嚅着说。
“好吧,你们申报一下吧,离婚都要涉及到财产的分配。”律师说。
“这容易,她需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李吉伟十分痛快。
妻子刚要开口说话,李吉伟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是姚润河打来的,让他快点赶回去,说是昨天的嫖娼案,市政法委书记派人来过问。李吉伟本来就不想在律师这里呆着,他正好借着这个电话离开。他对律师说:“你看,我们队里有急事让我回去,不好意思,你和我妻子研究吧,她怎么说,我都没有意见,她完全可以代表我的意见。”
李吉伟说着话,对妻子笑了笑,转身拔腿窜出屋去。
4
杨博找到于小月,还颇费了一番周折,因为于小月没有手机一类的通讯工具,每次送于小月回家,她也只让他的车停靠在胡同口。他只好在这个胡同口附近打听,他打听了许多人都说不认识于小月。
这时一个男人骑着自行车,驮着一袋东西过来了。
杨博马上过去,叫了声:“大哥。”他叫过后便后悔了,因为这个男人除了他的身板给人造成一种年轻的假象外,他的面容早已是满目沧桑了,他真想改口叫他一声爷爷来着。
那个男人单足蹬地,很吃力地支撑着平衡,他看到杨博并不急于问他,还在窃笑,便不满地说:“你到底有什么事呀?”
“唔,我想跟你打听一下,你认识一个叫于小月的女孩吗?”
男人上下打量着杨博,还看了看他身后的小轿车,满脸疑惑地问:“你找她干什么?”
杨博意识到这个人肯定认识于小月,他异常兴奋,“你认识于小月?”
“当然认识,她是我的女儿。”
男人说着话,身子斜歪了一下,车子便向一侧倒过来。杨博上前扶住了车后的那袋东西,说:“我找你女儿有事。”
于小月的父亲下了车,说带他去见于小月,便推着车往前走去。杨博紧赶了两步,从后面扶住车后架上的袋子,他摸着里面的东西,好像都是一些金属破烂。
他们在胡同里拐来拐去,走进一个低矮的平顶的简易房前的小院子,于小月的父亲边卸下袋子,边喊:“小月,你的朋友找你。”
于小月应声出来了,看到杨博,呆愣在那里,“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杨博一时不知如何解释。这时,张微从屋里走了出来,杨博乖巧地叫了声“阿姨”。于小月介绍说杨博是她的经理,张微叫于小月把杨博让到屋里。于小月显得很难为情,张微识出端倪,善解人意地说:“算了,咱们这个家也不像个家,你们有事还是到外面去说吧。”
“伯父、阿姨,那我们就出去了。”
“小月,晚上饭就请你朋友在家吃吧?”于小月父亲却不知深浅。
于小月仿佛没有听见,拉着杨博便向外走去。他们听到于小月的父亲还在说:“这孩子,真不懂事,这不,我还弄来了一堆的铁垃圾,怎么着,也能卖个二、三十元钱,够今天喝酒的了。”
走出胡同口,两人上了车,杨博便笑开了。于小月以为杨博在笑话她和她的家人,“你笑什么,我的家就是这个样子,要不,我怎么会去当小姐,哪像你们出身名门望族,一生出来就是在糖瓶子密罐子里长大的,我们还不是喝着苦水一点点地长大的。”
看到于小月生气,杨博不敢再笑了,“你别误会,其实我是笑刚才我打听你时,跟你爸叫大哥来着。”
于小月脸上的阴云抹去了几分,说:“我父亲那么大的年龄,你也没看出来吗?”
“身板不像,可是那张脸还是显老了些。不过,你的长相倒是像你妈的地方多,像你爸的地方少。”
“他本来就不是我的亲爸。”
于小月称之为父亲的那个人其实只是她的继父,知道这种关系还是五年前中考体检,她体检的血型为A型,而她早就知道父亲是B型血,母亲是O型。她从书上了解到父亲的血型不可能生出她这样一个A型血的孩子来。由此她联想到自己从有记忆开始,父亲一直偷偷地把她叫做小野种,很少给她过好态度。她问母亲自己是不是捡来的,母亲告诉于小月自己绝对是她的亲生母亲。于小月追问父亲是谁时,张微只是一声叹息,让她不要再问了。于小月的母亲是下乡返城的知青,而她的父亲是个农民,是随着母亲进城的,前几年借母亲的光,改了城市户口,开始几年父亲还挺怕母亲的,到chu找木匠活干。而随着母亲的下岗,弟弟又考大学,家庭生活拮据,父亲又难找到一些活干,他的脾气便大了起来,动不动便打闹。说过了家庭,于小月看到车正奔向火车站的方向行驶,问:“你这是去哪呀?”
“我在天马服装城里找了个服装摊位,带你过来看看合不合适。”
姚润河从梁玉清的办公室回来,马上把陈晶晶叫到队长办公室,让她把昨天对刘涛三个人的罚款拿过来。看到陈晶晶的疑惑,他告诉她:“这是梁支队让办的,是市政法委书记亲自过问的。”
陈晶晶将保管的三人的罚款拿了过来,办理了相应的手续,便出去了。
林火声支队长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姚润河忙站起来。
“刚才,高局长来电话,说市政法委黄书记要听昨天‘打拐’行动中的情况汇报,让我陪同他一同到黄书记那里去一趟。刚才我到值班室要了材料,我看你们队chu理了几个嫖娼人员,我想听一听情况。”
“那是李吉伟他们chu理的一起嫖娼案,说是清查外来人口时撞上的。chu理的这小子可能有些背景,黄书记亲自派人来说情,梁支队还让我过去,让我把罚款退回去。正好,你将这笔钱,拿给黄书记,对这种chu理方式,让领导去定,省得我们为难。”
“我最讨厌咱们刑警没事可干,专门chu理嫖娼案,现在群众都说我们什么了,说我们刑警只会抓鸡,不会打狗。”说着话,他拿着钱便走了出去。
李吉伟回来后,便要进入里间的队长办公室,陈晶晶喊住了他,将刚才把钱上交给了姚队长的事说了一遍。李吉伟很是气愤,推开门撞了进去。
“那罚款你提出去,给谁了?”
“这是支队领导要的,现在我要你把昨天的笔录拿过来。”姚润河说。
“这不是搞特权吗,我知道昨天我chu理的那个人是有背景的,怎么的?有背景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有背景就不需要法律了吗?”
“李吉伟,你喊什么?你还有没有领导,有没有纪律,这是支队领导的命令,你也是当过兵的人,军令如山倒,难道你还不明白。”
“我明白,我明白的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我是队长,出了问题由我来负责,你不要过问这些了,这是纪律,你只要把材料拿过来就可以了。”
“好,我给你,姚队长,出了问题,我看你怎么负得起责任。”李吉伟从包里掏出那份笔录,狠狠地摔在办公桌上,转身开门出去了,在他的身后门轰然作响。
5
高良兴局长和林火声支队长乘车赶到市政法委汇报。
政法委在市委大楼二楼。
两人在秘书的引导下,走进了市政法委书记的办公室。黄树雁正等在那里,见到高良兴和林火声,忙招呼两个人坐了下来,先是寒暄,问林火声:“去刑警支队是否已经适应了,三把火烧得怎么样啊?”
林火声还没有回答,高良兴抢先说:“这个林火声啊,这一个多月以来成绩不小,破了几起多年沉积的大案,而且队伍也带得蛮好的。”
黄树雁听了,非常高兴,“不负众望,不负众望啊——”
黄树雁透露了另一个消息,说公安部传出消息要对公安机关进行改革,重新审定编制,可能要成立七个支队,继交警支队升为正县级的之后,刑警和巡警支队也升格为正县级。他开玩笑说:“林火声,这回你要走官运了,就连那些副局长的编制都是副县职的,虽然他们管你,级别却没你高哇。”
林火声心里很得意,嘴上却说:“级别提了,那还不定让谁来干呢。”
“老高,看到没有,这个林火声是在叫你的板,你是不是有其他人选我不知道,可是我肯定是要投林火声一票的。当然了,这不是许愿啊,这并不违犯组织原则。”
“我们公安局党委研究后,还不是需要市政法委、市委的把关,要么林火声也不会这么快地走到领导岗位上来嘛。”高良兴不动声色地送了一个顺水人情,还推掉了没有提拔梁玉清的责任。
黄树雁心知肚明,说:“梁玉清这个人哪,真是够亏的,就差宣布了,不曾想他会总出现一些问题,老高,你们党委和纪检委的调查怎么样了?”
“其实,也没有原则的问题,实际上,他也是那起诈骗案的受害者。”
“我说嘛,这个小梁,我还是信得过的。没有什么问题,以后就让他与林火声合作,给他当个政委。”
“行,我们党委一定考虑黄书记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