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观念
林白回到东州后,立即召开了省委常委会,传达总书记对清江省委的指示精神,常委们听了林白的传达以后,无不倍受鼓舞。
林白由于连日劳累眼圈有点发黑,但仍然目光炯炯地说:“同志们,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我已经代表省委向总书记立了军令状,没想到永年同志想到我们前面了,总书记高度肯定了他在中央党校的毕业论文。从‘又快又好’到‘又好又快’,这并不是两个字的简单对调,‘好’指的是经济发展的内涵和质量,‘又好又快’是全面落实科学发展观的本质要求。清江省作为共和国的装备制造业基地,怎么才能做到‘又好又快’呢?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真正建立现代企业制度。最近东汽集团先走了一步,率先在美国纽约上市,成功融资一亿两千万美金,一个濒于倒闭的汽车制造企业一下被推到了国际资本的海洋里,这不仅仅是融到了一亿两千万美金的问题,使东汽集团技术改造有了资金保障,更重要的是有利于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引进学习女干收国外的先进管理经验,对企业按照国际标准操作运行有好chu,也有利于企业激励机制的建设。这无疑为清江省的国有企业走向国际资本市场带了个好头。”
正在做记录的刘光大见林白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茶,他连忙插嘴说:“老林,据我了解,吴东明绕过省国资局,擅自通过东州市驻京办跑‘部’‘钱’进,才拿到了到美国上市的通行证。昨天我碰到了省国资局局长陈红旗同志,还跟我说起东汽集团在美国上市的事,陈红旗认为东汽集团在美国上市是变相出卖国有资产,吴东明配合那个叫金伟民的港商把东汽集团弄到美国上市,让港资在国有企业里控股,造成东州大型国有企业的国有资产流失,我认为错误是严重的。陈红旗还给我提供了一份海外上市企业国有资产流失表,从1993年至今我国大型国有企业在海外上市过程中,涉及国有资产流失至少有六百亿美元。这个数目非常惊人啊!东汽集团为了能在美国成功上市,剥离了不良资产,轻装上阵,造成大量职工下岗,这些成本都要政府来承担。如果东汽集团的行为得到鼓励,必将加剧我省资本市场的空心化和边缘化。这不能不令人担忧。”刘光大的观点一石激起千重浪,省委常委们纷纷热议起来。
一直沉默的赵长征轻哼了一声,接着刘光大的话题说:“光大同志的担忧不无道理,我并不反对东汽集团和清江省其他国有企业到海外上市,但要权衡利弊得失。东汽集团这次在美国上市的错误在于将控股权拱手让给了港资,这就为国有资产流失留下了契机。我的意思是应该给港商戴上顶‘红帽子’,有了紧箍咒就不用担心国有资产流失了。”
听到这里,夏闻天坐不住了,心想,“刘光大是省纪委书记,一直搞党务工作,不太懂经济,你赵长征可是一省之长,怎么也这么糊涂?”想来想去,夏闻天觉得是自己绕过林书记没有向他这个省长及时汇报惹的祸。
想到这儿,夏闻天有些激动地说:“老刘,首先我对陈红旗的数据表示强烈质疑,我是搞经济的,如果没有具体的测算过程,我不能承认六百亿美元这个数字。大家都心知肚明,东汽集团已经资不抵债,如今在在美国成功上市,成功融资一亿两千万美金,这是件了不起的大事。对东州市乃至清江省的国有企业改革都有重大的示范意义。东汽集团到美国上市不仅没有导致国有资产流失,而且国有资产的市场价值是增加了的,拿回了该拿回的,并不是只把经济发展成果与境外资本共享。何况对像东汽集团这种本身包袱重、问题多、隐患大的企业,两位市盈率就是一个苹果卖了两个的钱,能卖的时候不卖掉,难道想烂在自己的筐里?那才是对国有资产保值增值的不负责任呢!有点心眼儿的人都不会也不该这么干。因此,我认为东汽集团成功在美国上市,不仅无过而且有功。再说金伟民先生是很有爰国心、责任感和使命感的港商,这个人有着非凡的资本运作才能,有这样的港商与东汽集团合作,是东汽集团的幸事。”
夏闻天一改往日的儒雅,语气里明显带着情绪,夏闻天的观点也博得部分常委的赞赏,大家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这时,林白不失时机地说:“闻天同志是经济专家,我基本同意闻天同志的意见。东汽集团这次成功在美国上市不仅仅在于融资成功,最大的意义在于推动了国企改革。其实到美国上市,条件比国内不知要刻薄多少倍,有时在定价上还会打折扣,为什么东汽集团要舍近求远去美国上市融资呢?其实融资是一次性的,通过重组改制上市这个过程,东汽集团在体制上、观念上的转变才是长远的收益。一个大型国有企业,要走向市场化和国际化,摆脱原来的运作模式和思维定式,期间必然要经历一个艰难与痛苦的转变过程……”
散会后,林白把赵长征、刘光大和夏闻天请到了办公室,他一边给三个人沏茶一边问:“长征,刚才你在常委会上说,给港商戴上一顶‘红帽子’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的‘红帽子’相当于紧箍咒?”
赵长征点上烟深女干着笑道:“说出来怕是闻天又要和我急呀!”
刘光大插嘴说:“闻天,你急于搞活东州装备制造业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让港商控股的确有国有资产流失的风险啊!这件事如果不是东明一开始绕着省国资局办的,省国资局是不会同意的!”
夏闻天其实也很想知道赵长征说的“红帽子”究竟是什么东西,便不动声色地问:“省长大人,那就拿出你的‘红帽子’让我们瞧瞧,再听听你的‘紧箍咒’管不管用,怎么样?”
赵长征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笑着说:“年初两会上,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在扩大对外开放中要重视维护经济安全,我作为一省之长,既有让国有资产保值增值的责任,也有维护经济安全、防止国有资产流失的责任。刚才会上闻金伟民是一个有爰国心、责任感和使命感的港商,而且有着非凡的资本运作才能,我的‘红帽子’就是以省国资局委托之名,请金伟民作为省国资局的代理人持有欧华汽车的全部股份,管理经营企业,金先生同意代理后,省国资局还可以给政策,推荐项目,委托金伟民把清江省的大型国企继续拿到境外去上市,这样我们就开辟了一条国有企业到国际资本市场上融资的新路。你们觉得我这顶‘红帽子’怎么样?”赵长征说完,环视一圈问。
刘光大性急地问:“长征,这样做金伟民能同意吗?”
赵长征自信地笑道:“光大,金伟民已经在欧华汽车美国上市中捞到了好chu,哪个商人不愿意赚钱呢?”
刘光大不解地问:“可你这招也没有解决防止国有资产流失的问题呀?”
林白呷了一口茶笑道:“光大,你急什么?听听长征的紧箍咒是什么?”
赵长征见林白听进去了,得意地说:“办法很简单,一条是由金伟民给省国资局签一份《代理声明》;另一条是由省国资局给汽车教育基金会发个委托函,以省国资局的名义委托基金会投资欧华中国汽车控股有限公司。有了这两条什么风吹草动都不怕。”赵长征说完往沙发上一靠,怡然自得地女干了一口烟。
刘光大听罢沉思片刻,然后将手中的茶杯往茶几上一墩说:“好,这个办法好!东汽集团虽然失去了控股权,但是基金会拿到省国资局的委托函以后,就等于有了尚方宝剑,省国资局对基金会有话语权,基金会只是受省国资局的委托充当股东。这可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赵长征补充说:“其实这个委托函也只是以防万一,只要国有资产不流失,而且保值增值,港商发财我们发展,何乐而不为呢?”
其实林白之所以把这几个人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就是因为赵长征在他眼里太“另类”,很多事情不通气就在常委会上说,说出来把大家搞得都很被动。
林白是最讲究通气的,他作为班长,把省委一班人维护得比较团结,就得益于他善于沟通的工作方法。赵长征“红帽子”和“紧箍咒”的说法事先不仅没与夏闻天沟通,连自己这个班长他也没通气,就在常委会上扔了出来,以至于夏闻天听罢反应非常激烈,好在在会上赵长征并没有具体解释他的“红帽子”和“紧箍咒”的理论。
不过,现在听了赵长征的解释,林白反倒心安了许多,因为他觉得赵长征讲的“红帽子”是在为清江省的国有企业境外上市寻找出路,“紧箍咒”也会起到后发制人的效果,确实在关键时刻可以阻止国有资产流失。只是夏闻天迟迟没有表态。
林白很想听听夏闻天这个经济专家型市委书记的想法,便微笑着问:“闻天,你觉得长征同志的办法怎么样?”
夏闻天只是笑了笑并未亮出自己的观点,“东明同志主抓东州的经济工作,东汽集团在美国上市也是他一手主抓的,还是听听他的意见为好!”
“长征,我觉得闻得有道理,我看还是听听东明同志的意见再说吧!”
其实夏闻天的这句话也提醒了林白,全省的经济工作由赵长征主抓,作为搭档,有必要尊重这个一省之长的意见,如此顺水推舟既维护了自己作为班长的尊严,又没有独断专行,赵长征立即点头同意,刘光大也未置可否,这次碰头会就这么不温不火地结束了。
45、秋风
国庆节过后,东州历史上第一届中国国际装备制造业博览会在东州国际会展中心隆重开幕。五天的时间里,共女干引了包括美国、德国、英国、法国等二十三家世界五百强企业在内的近千家中外企业参展。
“制博会”的展台,悄然变为国内外装备制造企业间衡量彼此实力的擂台。透过“制博会”,东州人更加清晰地看到了振兴老工业基地的曙光,重新找回了昔日曾经拥有的那份自信。
秋天来了,东州的秋天在带给人们古气磅礴气象的同时,也带来了凛冽萧瑟之气。刚刚参加完制博会的金伟民和李欣汝在品味了秋天的平静、圆熟与智慧的同时,也感到了秋天的肃杀、无情与圆滑。
金伟民之所以有这样的心境,是因为“制博会”开幕前一天,金伟民携李欣汝刚住进了北都大饭店的豪华套,就被冯保春请到了吴东明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除了吴东明外,还坐着一位大腹便便、梳着列宁头、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人,吴东明热情地做了介绍,原来这位陌生人是清江省省长助理、省国有资产管理局局长陈红旗。
陈红旗一边与金伟民握手一边称赞道:“金先生,东汽集团能够在美国上市,应该说是一个奇迹呀!因为到美国上市的国内企业大多是优质企业,甚至是龙头企业,劣质企业是很难过关的,像东汽集团这种企业能够在美国成功上市,充分彰显了金先生资本运作的才能啊!”
吴东明的办公室足有七十多平米,在左窗下是一个椭圆型会议桌,在吴东明的示意下,众人入座后,金伟民谦逊地说:“在北京,我就和林书记说过,奇迹是靠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支持下创造的,因此钱也是给国家和企业赚的。”
这时,吴东明的秘书进来为众人沏了极品龙井,然后退了出去。吴东明一边呷着茶,一边欣慰地说:“为了研制新型欧华轻型客车,金老板将融到的一亿两千万美金全部投到了东汽集团,这可真是救命钱呀!东汽集团从此就起死回生了。”
陈红旗扶了扶金丝边眼镜,又挠了挠秃顶和蔼地笑着说:“金先生,赵省长得知东汽集团在美国成功上市的消息后非常欣慰,称赞你是一位红色港商,特意指示我们省国资局给政策,推荐项目,金先生出资,把金先生认为合适的国有企业都拿到境外上市,这样就开辟了一条国有企业到国际资本市场融资的新路。”
金伟民听罢,心想,这正是自己求之不得的,自己正想将欧华中国汽车控股有限公司北京办事chu,注册成北京欧华实业公司,然后兵发海外,出入于国际资本市场,围绕着金融支撑实业,施展一番身手。
想到这儿,金伟民坦诚地说:“陈助理的意思我听明白了,我这个人最愿意做给国家和民族增光的事情,既然省国资局对我这么信任,你这顶‘红帽子’我同意戴。”
坐在金伟民身边的李欣汝怕金伟民在高帽子面前头脑发热,连忙提醒道:“金总,这等于把我们的股份挂在了省国资局的名下。”
金伟民摆了摆手说:“欣汝,清江省和东州市不仅是国家的装备制造业基地,也是重化工业基地,如果我们像运作东汽集团一样,拷贝十个欧华:欧华机床、欧华化工、欧华钢铁、欧华电力、欧华制药……等等,我们将为国家做多么大的贡献?这正是这些年香港银钻财务公司孜孜以求的吗?”
“好!”陈红旗拍了一下桌子说,“金先生果然是胸怀天下的儒商,我希望你能在这份《代理声明》上签一下字。”陈红旗说完,从皮包里拿出牛皮纸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一份事先拟好的《代理声明》。
金伟民接过《代理声明》,发现上面只有两行字:“我谨此声明,我同意接受清江省国有资产管理局的委托,纯粹以贵局代理人身份持有欧华中国汽车控股有限公司的股份,并继续以代理人的身份为贵局委托的其它项目谋求在海外上市。”
金伟民对这份《代理声明》看了很长时间,他内心非常复杂,一直在权衡利弊,他知道自己一旦签了字,就彻底戴上了一顶“红帽子”,这顶“红帽子”对自己是福是祸,他一时还想不太明白。此时此刻,金伟民忽然想起了在北京白云观抽签的签文:“三皇大吉,天下第一签。”金伟民心想,其实从自己提出成立汽车教育基金会起,就已经放弃了“私人控股”,既然国家信任自己,愿意将国有企业的命运由我这个港商掌控,这个声明当然要签了,无论得失,先把事做成再说。想到这儿,金伟民拿出签字笔,毅然决然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陈红旗带头鼓起掌来。
吴东明感叹地说:“金老板,这份《代理声明》一签,你可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红顶商人了。”
金伟民也意味深长地说:“吴市长,但愿我的结局不会像胡雪岩那么惨!陈助理,您也别卖关子了,我知道你手里还应该有一份《委托书》,拿出来吧!”
陈红旗拍了拍自己油亮的额头佩服地说:“金先生可真是不得了,简直是火眼金睛啊!”
陈红旗哈哈大笑地从牛皮纸文件袋中又拿出一张纸递给金伟民,金伟民接过《委托书》,看也没看就递给了李欣汝。
金伟民之所以没看,是因为他已经料到了《委托书》中的内容。李欣汝却不然,她接过《委托书》认真地看了起来。
欧华中国汽车控股有限公司金伟民先生:
清江省国有资产管理局(下称国资局)在此委托你作为代理人持有在欧华中国汽车控股有限公司中所拥有的全部股份。你在为国资局持有上述股份时,应作为代理人而不是本人chu理有关这些股份的事宜。你应始终向第三人表明你是省国资局的代理人,并向有关第三人表明你作为上述股份所有人的代理人的身份。
落款并盖章是清江省人民政府国有资产管理局。签字是陈红旗。李欣汝读了这份《委托书》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寒意。她太了解自己的心上人了,金伟民有喜欢戴高帽的弱点,这哪儿是什么《委托书》,分明是达摩克利斯之剑啊!但是《代理声明》已经签了,就必须接受这把悬在头上的剑,哪怕有一天剑柄上那根系着的马鬃断了!
回到北都大饭店,李欣汝平生第一次和金伟民吵了起来,她责怪金伟民为什么不和自己商量一下就签那份《代理声明》。
金伟民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但此时他把所有的心思和能量全都投向了中国走向世界的进发之中。金伟民不是不理解李欣汝的心情,他觉得李欣汝太敏感了,自己投资让一个资不抵债的烂企业成功在美国上市,融到了一亿两千万美金,全都投到了东汽集团,清江省总不至于卸磨杀驴吧?
想到这儿,金伟民平静地问:“欣汝,你担心什么?”
李欣汝任自己的泪水在脸上流着,“江洋大盗!”
金伟民却笑着说:“欣儿,这怎么可能呢?欧华汽车谁是出资人,到底是谁的资产,不都是明明白白摆着的事实吗?我看你呀就会杞人忧天!”
李欣汝摇着头,眼里汪着眼泪道:“民哥,你忘了丁能通提醒你的话了?”
金伟民想了想,苦笑着问:“能通说什么话了?”
李欣汝拭着泪说:“在权力的强势之下,资本不过是一块任人搬来搬去的金砖!”
金伟民的确忘了丁能通是什么时候对自己说过这句话,不过他还是被这句话深深地触动了,他深知丁能通是个熟谙官场潜规则的人,丁能通曾经不止一次地提醒自己,在中国,企业家的真正风险往往在商业之外,他现在对老同学的提醒似乎品到了一点滋味。
金伟民惆怅地走到落地窗前,落地窗几乎占据了一面墙,窗外霓虹灯闪烁,如水的车流宛如无数流星穿梭在夜空,金伟民恍惚觉得自己不是站在落地窗前,而是站在了一艘正在风浪中航行的巨轮的甲板上,正目视着远方的航程……
金伟民喜欢风浪,他天生就是一个搏击风浪的人。
46、百鞭馆
杨善水最近非常郁闷,一个星期前,市委组织部干部二chu来人刚考核完习涛,要提拔习涛为市驻京办副主任,杨善水想解决正局级的事人家连提都没提一句,这让杨善水非常沮丧,“习涛才来几天呀,就与自己平起平坐了,天底下还有没有公平?”
这件事杨善水并没有抱怨丁能通,他知道丁能通根本左右不了这件事。因为习涛不仅有个哥哥在中央警卫局当chu长,而且还有个干老丈人在东州市当市长,杨善水暗骂:“妈的,这小子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好事一个接一个的。市委组织部刚考核完他,老婆就给他生了个千金,人要是有福,挡都挡不住!”
辛翠莲的确给习涛生了个女儿,消息也是刚刚传到市驻京办的,习涛平时为人大方,人缘特别好,许多同事要么打电话、要么发短信向他表示祝贺。
自从与辛翠莲结婚以后,习涛每个周末都回东州,丁能通见习涛辛苦,和他商量,想把辛翠莲从市安全局调到市驻京办,省得两个人两地分居,习涛未置可否,可是找王鼎臣商量时,王鼎臣却坚决不同意,更让丁能通难以理解的是辛翠莲也死活不同意。据说因为调动工作的事,习涛与辛翠莲还争吵了一次,夫妻俩一星期没说话。
辛翠莲知道,自己能有今天,最应该感激的不是吴东明而是丁能通,是丁能通把自己从皇县钼矿调到北京花园,又推荐给吴东明的,其实辛翠莲真正爰的既不是吴东明也不是习涛,而是丁能通。
辛翠莲在北京花园时,不止一次地向丁能通示爰,可是人家连一个手指头都没碰过自己。按理说从报恩的角度,也应该把自己给丁能通一次,然而造化弄人,原来女人最值钱的不是头脑,而是腚沟。
杨善水思来想去也发泄不了胸中的这口闷气,恨不得往胸口捅上一刀,才能发泄出来。他想找一个人聊聊,对习涛即将提拔为副主任最不满的顶数白丽娜了,从习涛刚到驻京办那天开始,两个人就谁也看不上谁,白丽娜和习涛是一起提拔为主任助理的,论资历习涛和白丽娜没法比,为此,白丽娜对习涛一直耿耿于怀。这次市委组织部来考核习涛,白丽娜比杨善水受刺激还大,这正是杨善水想找白丽娜聊一聊的根本动因,最起码有共同语言。
杨善水非常郁闷地拨通了白丽娜办公室的电话,竟然没人接,正值下班时间,杨善水心想,这个娘们儿没到点就走了,是不是又有什么应酬,还是打手机问问吧。想到这儿,杨善水拨通了白丽娜的手机,竟转移到了小秘书。
杨善水很失望,他沮丧地离开办公室,走出北京花园,竟见白丽娜上了自己的白色本田轿车,杨善水喊了两嗓子,车开走了,杨善水赶紧上了自己的奥迪跟了上去。
杨善水在后面一边尾随一边给白丽娜打手机,还是转移到小秘书,杨善水索性不打了,一直跟着白丽娜,万万没想到白色本田车竟然开进了北京花园附近的高档公寓——香草园。
杨善水知道习涛在香草园住,但不知道白丽娜开车来香草园干什么,“找习涛?不可能啊!再说,习涛正在东州伺候月子呢!莫非……”
杨善水有点不敢深想,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这辈子也太窝囊了,房子房子不理想,位子位子不中意。正想着,白丽娜的车停在了E座。
杨善水知道,习涛住在A座,看来自己的预感是真的,白丽娜在香草园E座有自己的房子,香草园的房子将近两万一平米,这里最小的户型是七八十平米,白丽娜哪儿来这么多的钱?杨善水狐疑起来,我得找丁能通好好说道说道。杨善水本来一肚子怨气,见白丽娜竟然住进了香草园这么高档的房子,心里就更堵得慌了。
就在杨善水刚想要给丁能通打电话时,手机却响了,他一看手机屏幕是潘富贵的号码,接通后郁闷地问:“有事呀?富贵?”
潘富贵自从当上蝎神集团驻京办主任后,与杨善水走得很近,经常在蝎神官府私家菜酒店请杨善水吃饭,有时候两个人还一起到洗浴中心泡泡桑拿。
“大哥,没事,老弟请你喝酒!”
“你在哪儿呢?”
“在官府私家菜呢。”
“能不能吃点别的?总吃炸蝎子,你不腻呀?”
“想吃啥大哥您说!”
“有没有什么风味呀?”
“有啊,西苑饭店对过有家百鞭馆,怎么样?”
“百鞭馆是什么意思?吃什么的?”
“大哥,这家酒店开业时间不长,老火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哪儿知道为什么,我又没去吃过!”
“大哥,这家酒店专做各种动物的鞭,什么煎炒烹炸煮蒸烧拌,老有特色了!”
“北京城还有这样的酒店?”
“大哥,您知道大清朝哪儿的太监最多吗?”
“不知道。”
“紫禁城啊,我听百鞭馆的领班说,百鞭馆的菜都是从紫禁城里的太监那儿传来的,常吃百鞭馆的菜,男人的小和尚短的能变长,细的能变粗,阳痿的能坚挺,据说当年宫里的太监之所以琢磨这些菜就是都希望吃了这些鞭,自己被割了的小和尚还能长出来。”
“有点意思,好了,富贵,今晚就去百鞭馆,一会儿见!”
杨善水和潘富贵通话后,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他透过车窗望了一眼香草园的E座,一踩油门,奥迪车缓缓驶出香草园。
三里河路离西苑饭店不远chu真有一家门庭若市的百鞭馆,杨善水费了好半天劲才找到车位。走进百鞭馆,迎面一块匾,刚劲有力地写着“神鞭”二字,杨善水驻足细看,落款竟是二品权监李莲英。
杨善水摇了摇头,暗骂道“扯淡”,然后举足上了二楼叫锅里壮的包房。没想到潘富贵竟带了一位花枝乱颤的女人,看上去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潘富贵见杨善水进来了,连忙起身介绍说:“大哥,这是我们蝎神集团驻京办主任助理陆小雅。”
杨善水一听笑了,“怎么你们蝎神集团驻京办也有主任助理?”
陆小雅伸出玉手甜津津地说:“杨大哥,在我们蝎神集团真正的蝎神是邱老板,潘哥是蝎王,您知道蝎神集团的主任助理是什么吗?”
杨善水笑着问:“是什么?”
陆小雅风情万种地说:“当然是蝎精了!”
杨善水听罢哈哈大笑:“富贵,想不到你们驻京办还有小雅这样的人才,怪不得邱兴本发得这么快。”
三个人寒暄后落座,潘富贵示意服务小姐走菜,不一会服务小姐就端上来一盘刺身驴鞭。
潘富贵拿起百鞭酒给杨善水满上,然后说:“大哥,你先尝一口刺身驴鞭够不够劲。”
杨善水煞有介事地吃了一片,经过特制的驴鞭没有一丝臊味,入口滑嫩而富有韧性,果然不凡。
“不错,味道不错!”杨善水一边嚼着一边赞叹。
这时,服务小姐又陆续上了烤猪鞭,红烧羊鞭,黄豆焖狗鞭,虫草烧牛鞭,驴鞭虾条烧海马等,一下子上了十二道菜。
杨善水看得是眼花缭乱,好奇地问:“富贵,这家酒店叫百鞭馆,真有一百种鞭吗?”
潘富贵谀笑着说:“大哥,那还有假,不信我让你看看菜谱,正好一百种鞭。”
酒过三巡,“鞭”过五味后,杨善水狎邪地问:“小雅,这鞭是大补,但壮的是阳,女人是阴,吃了难道也会壮阴不成?”
陆小雅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樱唇,艳若桃花地说:“杨大哥,这叫采阳补阴,你们男人需要补,我们女人当然也需要补了,你们男人百年大计,尺寸第一,我们女人当然是越紧越好了,吃鞭就有这种奇效!”
杨善水本来想找潘富贵一醉方休的,没想到这小子还带了个尤物,目光像狐狸精一样勾人,便想拿这个丫头开开心,“小雅,喝了百鞭酒,吃了百鞭菜,蝎子精要是没有目标蛰能受得了吗?”陆小雅妩媚地说:“杨大哥,你知道邱总为什么聘我为蝎神集团驻京办主任助理吗?”
“为什么?”杨善水饶有兴趣地问。
“就是为了蛰人的。”陆小雅放浪地说。
“小雅,”潘富贵接过话头淫笑着说,“你不了解杨大哥,杨大哥在京城驻京办主任中是个有名的柳下惠,坐怀不乱的,别说你是蝎子精,你就是《白蛇传》里的白素贞也不好使。”
陆小雅娇嗔地说:“杨大哥,那你可活得太累了,人这一生,应该主动寻找乐趣,因为人总有本能,总要释放,在现实世界中,每个人都有一张面具,都承受着压力,说到底,不过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如果你都快憋死了,憋得都快自杀了,还不懂得释放,还不懂得放纵一下,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陆小雅的话说的直白,却深深触动了杨善水的内心,眼下自己就快憋疯了,竟不如一个女子想得开。想到这儿,心情不禁又阴郁起来。
这时潘富贵的手机响了,潘富贵一看手机号表情立即满脸堆笑起来,“丽娜姐,找我有事?什么?老板为什么没开机?不会吧,是不是没电了。我呀,和朋友喝酒呢,好,好,再见!丽娜姐,有事您说话。”
杨善水知道潘富贵口口声声喊的这个“丽娜姐”一定是白丽娜,见潘富贵接白丽娜电话时的表情,再分析一下潘富贵接电话时断断续续说话的内容,杨善水断定白丽娜和邱兴本关系不一般,白丽娜打这个电话看来是找不到邱兴本来问潘富贵呀,莫非这个白丽娜……?
想到这儿,杨善水一下子来了情绪,“富贵,你小子姐长姐短地叫的挺亲呢!”
还未等潘富贵搭茬,陆小雅冷不丁地笑谑道:“潘哥叫姐叫得不对劲,应该叫嫂子才对!”
杨善水诱导地问:“小雅,你说说,白丽娜什么时候成了富贵的嫂子了?”
潘富贵连忙阻止道:“大哥,你别听小雅胡诌,来,我敬您一杯!”
杨善水摆了摆手,拉着脸说:“看来你小子没拿我当大哥,这酒不喝也罢!”
潘富贵见杨善水动了气,连忙解释说:“大哥,你别生气,我说实话还不行!不过,说了实话,你可要保密,这事要是我们老板知道是我传出去的,非炒我鱿鱼不可!要是让能通哥知道了就更不得了,还不得把我活剐了!”
杨善水不耐烦地说:“行了,你要是信不过大哥,你干脆就别说了!”
杨善水越是欲擒故纵,邱兴本越是不敢不说,他一脸无奈地说:“大哥,丽娜姐早就变成蝎子精把我们老板给蛰住了!”
杨善水听罢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竟有这种事!也难怪,在东州市驻京办,谁不知道白丽娜是有名的狐狸精,当年连腐败市长肖鸿林的床都上过,一个小小的邱兴本还不是小菜一碟,丁能通啊丁能通,你千算万算,没算出来你最信任的人竟是勾引你姐夫的狐狸精吧!”
想到这儿,杨善水竟可怜起丁能通来,同情起丁能通来,想起这些年两个人搭档关系还算融洽,要不是来了一个习涛,给自己添了许多堵,自己与丁能通的关系不至于这么微妙,说一千道一万,丁能通没有错,错就错在用人体制上了,丁能通又不是市委组织部部长,又不是市委常委,自己的正局级解决不了怨得着人家吗?这么一想,杨善水不仅心情舒缓了许多,而且从心里谅解了丁能通。
“富贵,你说的这个事有多长时间了?”杨善水认真地问。
“快一年了!”潘富贵陪着笑脸说。
“这么说,白丽娜在香草园的那套房子是邱兴本给买的了?”杨善水确认道。
“可不是咋的,三百多万呀!是我们老板送给丽娜姐的生日礼物!”潘富贵垂涎地说。
“邱兴本玩女人还真够大方的,玩什么女人不好,非玩自己小舅子眼皮子底下的女人,这不是找死呢吗!”杨善水就差直接骂:“真他妈不是个东西了!”
“杨大哥,这就叫既然窝边有草,何必让兔子满山跑。我就不信像杨大哥这么有魅力的男人,身边没有铁子。”陆小雅狐媚地说。
“小雅,你可别拿大哥开心了,不瞒你说,大哥在东州市驻京办呆了快二十年了,当副主任也十年多了,连一次娼我都没嫖过!”杨善水一脸委屈地说。
陆小雅听罢咯咯地大笑起来,“杨大哥,你这话谁信呀,这年头,哪个男人不扛枪打猎,哪个女人不喜欢被猎?”
杨善水无奈地摇了摇头,“小雅,不光女人被猎,要是遇上你这样的女人,什么男人也都得成为猎物!”
陆小雅媚笑地挑逗道:“不见得吧,我看杨大哥见了我就有点无动于衷,也不知道是我魅力不足呢,还是杨大哥信心不够!”
潘富贵知道杨善水压根儿就不是沾花惹草的男人,连忙谀笑着打圆场道:“小雅,知道厉害了吧,别以为蝎子精什么人都能蛰,遇到大哥这样的人不仅蛰不着,弄不好蝎子精还得变成炸蝎子。”
杨善水哈哈大笑地说:“富贵,你小子别把大哥说的像不食人间烟火似的,爰美之心人皆有之,大哥只不过是有贼胆没贼心罢了!”
潘富贵递给杨善水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一边女干一边问:“大哥,你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你心情不太好,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杨善水叹了一口气,“富贵,当官难啊,当副手这样的官更难,当驻京办这种地方的副手就更是难上加难啊!”
潘富贵是个鬼精鬼灵的人,杨善水这么一叹气,他立即明白了七八分,“大哥,我听丽娜姐说,习涛要当副主任了,你是不是为这事闹心了?”
杨善水一下子被捅破了心事,自我掩饰地呷了一口酒,牢骚满腹地说:“老弟,我这个东州市政府驻京办副局级的副主任,当的都不如你这个蝎神集团驻京办主任潇洒,你以为大哥真的不想搂女人呢,大哥是怕丢了乌纱帽,只能这么干靠,实指望能把正局级熬下来,结果是竹篮打水一点盼头也没有啊!倒是习涛那小子仗着自己的哥哥在中央警卫局当chu长,好事是一件接着一件,让我看,弄不好用不了多久,丁能通也得给这小子挪地方。”
“大哥,”潘富贵同情地安慰道,“还是想开点吧,从古到今都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如今人家有吴市长做靠山,连能通哥都给习涛三分面子,你干吗要争,依我看,官场和商场一个理,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大哥,何不利用习涛达到自己的目的呢?”潘富贵诡谲地说。
杨善水听了潘富贵的话,心里有一种顿悟的感觉,心想,这可真是当局者迷,想不到自己的苦恼让潘富贵一句话就给点醒了,“富贵,你的意思是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就不愁习涛不在吴市长面前美言。”
潘富贵圆滑地笑道:“大哥,各种动物的鞭大都有暖肾壮阳,益精补髓的功能,男人为什么吃鞭,不就是为了补吗!大哥,你知道我们老板为什么跟吴市长那么铁吗?”
“为什么?”杨善水如饥似渴地问。
“大哥,实话告诉你吧,就一个字:补!”潘富贵神神秘秘地说。
杨善水哈哈笑道:“有道理,有道理!来,富贵,大哥敬你一杯!”
旁边的陆小雅脸色绯红地说:“杨大哥,干嘛只敬潘哥,把小妹扔在一边!”
杨善水狎邪地说:“大哥是怕英雄过不了美人关啊!”
潘富贵插嘴道:“大哥,这世上哪儿有什么美人关啊,只有温柔乡,是不是呀,小雅!”
陆小雅笑得花枝乱颤地说:“香不香,杨大哥说的算,杨大哥,香不香?”
杨善水听罢,将杯中的百鞭酒一饮而尽,然后哈哈笑着说:“香,真他妈的香!”
47、干女儿
近年来,在民营航空公司和外资航空公司高薪待遇诱惑下,国有航空公司飞行员屡次发生跳槽事件。东州航空股份有限公司作为一家大型国有航空公司也不例外,一些飞行员在其他航空公司优厚待遇诱惑下,也动了跳槽的念头。
为了留住人才,东州航空股份有限公司领导班子决定在草河口风景区附近选址为飞行员建别墅区。然而,就在领导班子做出这个决定后,国土部却发布了停止申请报批别墅用地的通知。本来飞行员得知要给他们建别墅的消息都非常高兴,原来嚷嚷跳槽的也不闹腾了,可是,国土部的通知一下,眼看着到手的别墅要飞了,一些不安心的飞行员又不安分起来。没办法,东州航空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许海航找到了蒋春华,希望蒋春华能够把吴市长请到东州航空公司视察工作,借机把公司面临的困难说出来,请吴市长帮助解决。
蒋春华这几天正与吴东明闹别,就因为吴东明多了一个干女儿。一个星期前,蒋春华去市妇婴医院做妇科检查,主管妇科的副院长陪着,闲聊中蒋春华才得知,上个月有一个女孩叫辛翠莲,到市妇婴医院生孩子,吴市长亲自给医院院长打电话,指示医院全力做好接生工作,还说辛翠莲是自己的干女儿。
蒋春华从来没听吴东明说起过什么干女儿,但又不好表现出来自己不知道,怕人家看出来,给吴东明带来负面影响。做完妇科检查,蒋春华憋着一肚子气走出市妇婴医院大楼。
一上车,蒋春华就给弟弟蒋春杰打电话,问蒋春杰以前家里顾过的那个小保姆是不是叫辛翠莲?蒋春杰想了想说是,还问,“怎么了,姐?”蒋春华不愿意让蒋春杰搅和进来,就气呼呼地说,“没事,只是问问。”便挂断了电话。
蒋春华一下午都恍恍惚惚的,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早就打发掉的一个小保姆,怎么突然成了自己丈夫的干女儿?这个叫辛翠莲的女孩和自己的丈夫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蒋春华越想越为自己的丈夫担心。
结婚二十多年了,蒋春华从未发现丈夫沾过花、惹过草,吴东明如果与那个小保姆之间是清白的,为什么收她做干女儿不敢让自己知道?蒋春华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事。
傍晚回到家,蒋春华也没做饭,气呼呼地就想等吴东明回家后问个清楚。本来吴东明的老母亲一直跟蒋春华住在一起,这次从昌山市搬到东州,老人家不习惯,身体又不好,就没跟来,住到吴东明妹妹家去了。原本蒋春华想雇个保姆,看了几个都不太合适,干脆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吴东明直到晚上十一点钟才回到家,一进屋他就发现妻子的情绪不对劲,他知道蒋春华白天去做了妇科检查,以为查出了什么病,关切地问:“春华,白天检查结果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蒋春华自从生完孩子带上环以后,每次来月经前,肚子就疼的厉害,做过许多次检查,有的说是子宫内膜移位症,有的说是慢性盆腔炎,有的医院还建议将子宫摘除,一直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好在东州市妇婴医院主管妇科的副院长在妇科领域颇有建树,在全国也小有名气,经过检查,这位副院长建议蒋春华将环摘除,都是环闹的,环摘除以后,疼痛症状肯定消失。
找到病因后,蒋春华心里有了底,摘不摘环,想和吴东明商量一下,没想到,做完检查,与副院长闲聊时,竟聊出了一个干女儿来,这回蒋春华不是肚子疼了,而是心疼起来。
“回来这么晚,该不是看干女儿去了吧?”蒋春华揶揄地说。
吴东明一听“干女儿”三个字,心里顿时一阵紧张,他心想,看来市妇婴医院的副院长说起辛翠莲生孩子的事了,瞧蒋春华气呼呼的样子,这是一直在等着自己回来准备兴师问罪呢。当初辛翠莲生产前给吴东明打过电话,问在哪家医院生孩子好,吴东明问她想在哪个医院生,辛翠莲相中了市妇婴医院。毕竟辛翠莲肚子里怀的是自己的骨肉,经过思想斗争,感情还是战胜了理智,他亲自给市妇婴医院院长打电话,指示医院做好自己干女儿的生产工作。市长发话了,院领导班子把辛翠莲生孩子当成了一项政治任务。
辛翠莲一住院,就被安排进了豪华套间单人病房,最好的医生接生,最好的护士服务,人家生孩子疼得哭爹喊娘的,辛翠莲生孩子简直就是住五星级酒店。出院那天,她甚至都没住够,心想,没想到生孩子这么舒服,甚至是一种享受,要是这样,就应该多生几个!
辛翠莲生了孩子以后,吴东明只知道生了个女孩,他从心里想看一眼孩子,无奈习涛和父母守在辛翠莲身边,吴东明到现在也没机会看上一眼,本来可以以干爹的身份去看一眼辛翠莲,又怕习涛多心,那小子可是特务出身,所以一直抓心挠肝地忍着。好不容易盼到习涛回驻京办了,习涛的父母也回自己家了,可是辛翠莲的父母又来了。
辛翠莲的父母原本在新阳市郊区靠卖菜为生,在辛翠莲一再央求下,被吴东明调到了东州市内,将辛翠莲的父亲安排在了市建投集团房地产有限公司,将其母亲安排在了市城建局下属的绿化大队。
好在辛翠莲一心想让吴东明看一看女儿,有了这个女儿,辛翠莲有了一种拥有核武器的感觉,不怕吴东明看见亲骨肉不疼爰,女儿就是自己手中的风筝线,你吴东明飞得再高再远,再无情无义,我扽一下风筝线,你就得回来,辛翠莲为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地实现而高兴。
辛翠莲如今住在习涛的家里,这是在习涛升任市安全局反间谍chu副chu长时,王鼎臣在吴东明的授意下给解决的,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这套房子就是习涛与辛翠莲的新房。
辛翠莲结婚以后,辛翠莲的父母就住进了景润花园的高级公寓。其实吴东明还送给辛翠莲一套别墅,在黑水河南岸的凤凰台庄园,这套别墅是吴东明和辛翠莲幽会的地方,除了焦云龙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习涛在内。
今天晚上,辛翠莲特意将父母打发走,她怀着激动的心情,抱着刚刚满月的女儿,等待着女儿父亲的到来。
吴东明最近心情非常好,东汽集团成功在美国上市,得到林白和赵长征的高度称赞,制博会取得圆满成功,极大地提高了东州作为共和国装备制造部的国际形象,儿子吴光考取了北京大学,妻子工作调动非常理想,成为东州航空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再有就是小心肝辛翠莲为自己生了个女儿,然而唯一遗憾的就是自己面对亲生女儿要装作干姥爷。
不过,吴东明想得开,人生注定是不完美的,如果人生完美的话,就应该像解放前一样,有权有势的人就应该一夫多妻,省得私下里偷偷摸摸地包二奶。吴东明自从喜欢上辛翠莲以后,特别是邱兴本安排自己在万寿县洗了一次温泉鸳鸯浴后,他越发理解为什么古代皇帝都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偏妃了,占有不仅是男人的本性,更是权力的本性。
吴东明推开习涛的家门时,心情非常复杂,原本是想借助习涛的哥哥习海的力量叩开中南海的大门,没想到这小子却阴差阳错地成了自己情人的老公,这可真是造化弄人,习涛是个绝顶聪明之人,吴东明最担心的就是害怕习涛看破自己与辛翠莲的关系,习涛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的哥哥,一旦露了馅,后果不堪设想!
吴东明一进屋,辛翠莲就迫不及待地扑到了吴东明的怀里,两个人温存了半天,吴东明才放下辛翠莲。
走近婴儿床,孩子刚吃过奶已经甜美地睡熟了,吴东明望着自己的亲骨肉,心里百感交集,他温声地说:“莲儿,起了个什么名字?”
辛翠莲小鸟依人地说:“我起的,小名月月,大名叫习日月。”
吴东明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起这么个名字?”
辛翠莲甜津津地问:“你猜猜?”
吴东明思忖片刻摇了摇头说:“猜不出来。”
辛翠莲像小狐狸一样忸怩着屁股说:“大笨蛋,日和月加在一起不就是你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吗?我给女儿起名叫日月,就是有一天要让她知道,她爸爸是吴东明,是个顶了不起的人!”
吴东明听了辛翠莲的解释油然而生一种恍惚,“莲儿,起这么个名字是不是太直白了,你就不怕习涛有想法?”
辛翠莲无所谓地说:“他爰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他也不爰我!”
吴东明起身坐在床沿上关切地问:“莲儿,怎么,习涛对你不好?”
辛翠莲满不在乎地说:“我觉得他好像察觉到了这个孩子有点不对劲,走之前还问我,孩子到底怀了几个月生的,人家都说七活八不活,怎么咱们孩子怀了八个月竟然活了呢?我当时就不高兴了,没给他好脸,我说你什么意思,怎么咱孩子活了还不好,死了你高兴?你怎么当爹的?当初不是你祸害我,我指不定嫁给谁呢!”
吴东明从辛翠莲的话里,听出来习涛已经起了疑心,心想,得赶紧催市委组织部下文,把习涛任市驻京办副主任的事抓紧办了,这小子一高兴,没准就把这茬给忘了。
“莲儿,他怎么说的?”吴东明认真地问。
“他啥也没说,就滚回北京了,明哥,干嘛老提他呀,自从我怀上孩子,你就没碰过我,想不想我,要不,今晚你别走了!”辛翠莲深情地说。
“那怎么行,要是让春华知道了,她能告到省纪委去!”吴东明惶恐地说。
“你就不怕我也告到省纪委去?”辛翠莲噘着嘴威胁道。
“莲儿,你怎么会,你疼我还疼不够呢!”吴东明嘻笑道。
“我怎么不会,你要是敢对不起我,我连中纪委也敢告!”辛翠莲绷着脸说。
吴东明怕辛翠莲纠缠自己脱不了身,如果回家太晚了,真怕春华起疑心,便哄着翠莲说:“宝贝儿,时间不早了,我真得走了,哪天春华出差了,我保证来陪你。”
辛翠莲不依不饶地说:“不么,人家今晚想要你。”
吴东明在辛翠莲白嫩的脸蛋上啜了一口,望着熟睡的女儿说:“乖儿,好好照顾孩子,有事给我发短信。”
辛翠莲娇嗔地说:“你走也行,但得答应我一件事。”
吴东明将辛翠莲揽在怀里问:“什么事?”
辛翠莲低着头嘟囔道:“人家生孩子前就相中了一款车,是最新款的保时捷吉普,我特喜欢,尤其是那种暗红色的,明哥,帮我买一辆呗!”
吴东明没想到来看看孩子,辛翠莲会狮子大开口,心里很不爽,“莲儿,你当我是大款呢,一百多万说拿就拿,咱借一台开行不?邱兴本就开了一辆,我把邱兴本那辆借来,你就开呗,开多长时间都行。”
辛翠莲一甩胳膊,粉嫩的脸蛋顿时白了,“还说什么为了我可以上天摘星星,全是谎话!我就不信一个堂堂的东州市市长还不如一个私企老板!”
辛翠莲后面这句话让吴东明挺受刺激,心想,可也是,我一个堂堂八百万人省会城市的副省级市长,竟然不如一个私企老板,他咬了咬牙说:“莲儿,咱不借了,我让他给你买一辆怎么样?”
辛翠莲马上转嗔为喜,“明哥,这才是我的好老公呢!”
吴东明如释重负地说:“宝贝儿,那我可走了!”
辛翠莲用手指戳了戳吴东明的脑门娇嗔地说:“瞧你那个没出息样,要是啥时候你也这么怕我就好了!”
一路上,吴东明回想着与辛翠莲好上以后的种种情景,心里多了几分不自在,他发现辛翠莲太贪婪,先是让自己在景润花园买了一套高级公寓,后又让自己在凤凰台庄园给她买了一栋别墅,这期间还让自己给她父母安排了工作,如今又要让自己给她买一辆一百多万的保时捷,今后还不知道要什么呢!越想吴东明心里越不爽,心想,天底下美女有的是,干嘛非得一棵树上吊死?这丫头不仅是个无底洞,而且胆子还大,就冲生孩子这件事,一般女孩子就做不出来。辛翠莲敢作敢当,真要是哪天把关系搞僵了,怕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刚才还用中纪委来威胁自己呢。想到“中纪委”三个字,吴东明心里有些后怕,他萌生了逐渐淡化与辛翠莲关系的念头。
吴东明就是怀着这种惆怅的心情回到家的,没想到一进门,妻子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
“怎么生我气了,这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这不一天到晚地忙,一直没倒出空跟你说。我认辛翠莲作干女儿有两个原因,一是这孩子挺可怜的,从小辍学,到chu打工,能到我们家当保姆也是缘分。认这孩子当干女儿无非是想帮帮她,更重要的原因是为了我自己。这丫头长的很漂亮,她的丈夫叫习涛,在驻京办当主任助理,是我从市安全局调去的。这个习涛的哥哥叫习海,这个人可不得了,在中央警卫局当chu长,整天围着中南海里的首长们转。通过习海,我就可以近身那些首长,这对我的仕途很有帮助。春华,你也知道,我在官场苦苦奋斗了二十多年了,全是凭真抓实干,其实凭我的政绩早就应该熬到正省了,还不是上面的关系太软了吗,如今有了这个干女儿和干女婿,我和习海的关系就近了一层。在中国搞政治还不就是搞关系,从古到今,官场上都讲究个圈子,圈子是什么?就是把自己的利益和能决定咱们仕途命运的人的利益紧密联系起来,我认为这个干女儿,从小chu说是想帮帮这个苦孩子,从大chu说是我想与中南海里的人建立联系的纽带。我这么说,你该理解我的良苦用心了吧?”
吴东明极尽解释之能事,苦口婆心地为自己开脱道。蒋春华听了丈夫的一番表白,心里很吃惊,她发现丈夫到东州后变了,变得自己都快不认识了,再也不是昌山那个心里装着百姓,勤政、廉洁而且善政的吴市长、吴书记了,丈夫为什么变了?蒋春华怎么也想不明白。
“东明,一个小保姆,你竟然在人家身上做了这么一篇大文章,这还是你吗?你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投机钻营、玩弄权术的政客了?你政治家的理想呢?话又说回来了,我根本不相信你和小保姆之间仅仅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蒋春华言辞犀利,直抵吴东明的痛chu。
吴东明有些恼羞成怒了,“蒋春华,你什么意思?我在政治上谋求更大的发展有什么错?”
坐在沙发上的蒋春华猛然站起身,毫不留情地说:“东明,你摸着良心想一想,你能有今天,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哪个妻子不盼着自己的丈夫飞黄腾达,怕就怕打着谋求发展的幌子,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你!”吴东明气得用手指着妻子一时语塞,半:“简直是不可理喻!”
就这样,夫妻俩吵得一连几天不同床,一个在南屋,一个在北房,好几话了。本来蒋春华不想向吴东明低头的,许海航找自己谈话前,蒋春杰给她打了电话,称姐夫求他劝劝姐,蒋春华毫不让步地臭骂了弟弟,让他少管闲事!蒋春华要通过冷战,让吴东明反思一下,如果没有这个家,你仕途上的狗屁发展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为了公司的利益,蒋春华不得不妥协了,她做人一向低调,她可不想家丑外扬,蒋春华妥协的比较有面子,自从两个人吵架后,一连一个星期蒋春华没让吴东明上自己的床,吴东明每天都试着打破僵局,但是蒋春华就是不给台阶。
今天晚上,吴东明又试着去钻蒋春华的被窝,蒋春华默许了,吴东明借着喝了几杯蝎神酒的劲,得寸进尺地勇武起来。蒋春华感觉,吴东明这次表现得比哪次都卖劲,一连勇武了几百次,竟然没射!蒋春华不仅有性爰的快感,更有胜利的快感!以前做爰蒋春华只是呻吟,从未大叫过,这次竟然夸张地叫起床来。这叫声让吴东明如释重负,他一边勇武一边想,“干女儿”这一关总算熬过去了。
48、“恐怖分子”
第二天上午,吴东明的奥迪轿车在市公安局警备chu前导车的引导下,直奔东州航空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许海航率领公司领导班子全体成员,早早地就等在航空大厦门前,迎接吴东明光临指导。
为了显示对这次视察的重视,吴东明亲帅市政府办公厅、市建委、市国土局、市规划局、市口岸办等十几个部门的一把手浩浩荡荡地来到东州航空大厦门前。
许海航率领领导班子成员众星捧月般将吴东明接进会议室,会议室内椭圆型大圆桌上摆满了新鲜水果和矿泉水,围着大圆桌有两圈柔皮椅。
众人入座后,许海航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欢迎词,欢迎词中多次称吴市长是“亲民市长”,特别对像东州航空股份有限公司这样的大型国企更是倍加关怀,此时此刻蒋春华坐在许海航旁边,倍感夫贵妻荣。
吴东明这几天被蒋春华折磨得有些做贼心虚,巴不得利用这次机会博妻子欢心。在许海航哭穷似的说出想在草河口风景区附近搞一块地皮为飞行员建别墅区的想法后,吴东明答应得气宇轩昂,会议不到四十分钟就结束了。
接下来是视察,许海航曾经煞费苦心想好了两个视察地点,一个是空姐宿舍,一个是飞行员训练基地,征求蒋春华意见时,第一个视察地点让蒋春华当场枪毙了。
于是众人离开会议室后,重新上车,浩浩荡荡地向民航大院东南角的飞行员训练基地驶去。飞行员训练基地是一座四层高、近三万平方米的可放置八台模拟机的综合办公楼。由于是训练重地,只有许海航和蒋春华陪同吴东明走进模拟机训练大厅。
“吴市长,这间训练大厅有四台飞行模拟机,分别是A320、A330,还有波音737-800、波音757-200,其它四台在2号大厅。”许海航引领着吴东明走到A330模拟机前,殷勤地介绍道。
“每台模拟机的造价是多少?”吴东明煞有介事地问。
“每台模拟机和真飞机的造价是一样的!”蒋春华插嘴说。
“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吴东明好奇地问。
“当然可以,一会儿我找一个飞行员教教你,和开真飞机的感觉一模一样。”许海航诱惑地说。
“是不是呀?”吴东明非常感兴趣地说。
这时,从A330模拟机中走出一位身材结实、相貌英俊的飞行员,年龄大概三十出头,“刘总,蒋总,都准备好了,请吴市长进去吧。”
许海航笑着将手一让,请吴东明走进了A330模拟机舱。从外部看,模拟机像一个飞机头形状的大盒子,但走进去后和真飞机的驾驶舱一摸一样。这时刚才的年轻的飞行员坐在了机长的旁边,吴东明和许海航、蒋春华坐在后面的座位上。
机窗外显示的是黄昏的悉尼机场。飞机开始起飞,很快飞离悉尼机场,穿过云层,下面是皑皑白云,前面是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飞机准备降落,刚好碰到了恶劣天气,机舱外乌云密布,客机在空中摇晃得厉害、飞机进入降落程序,开始下降。1000米……200米、100米……,飞机终于安全降落在跑道上。这虽然是吴东明坐在空客A330模拟机里的真实体验,但是他却有一种看好莱坞大片的感觉。
“世界各地的机场情况都有吗?”吴东明饶有兴趣地问。
“模拟机不仅可以真实地再现视景数据库中已有的世界各地的机场、跑道情况和周围的环境,并且可以设置不同条件、不同状况下的飞行气象的环境。”机长文绉绉地说。
“能够看到被911恐怖分子撞塌的纽约世贸大厦吗?”吴东明目光炯炯地问。
机长愣了一下,未置可否地说:“纽约市区的每一幢大厦都能看到。”
“我可以试一下吗?”吴东明跃跃欲试地问。
“当然可以,”许海航满脸堆笑地说,然后又对两位飞行员说,“好好教教吴市长。”
吴东明兴奋地坐在机长的位置上,“你们知道世界各国的领导人我最佩服谁吗?”
蒋春华笑着问:“该不会是小布什吧?”
“小布什算什么,本·拉登的手下败将,我最佩服的是俄罗斯总统普京,能开战斗机的总统,世界仅此一人!”吴东明眉飞色舞地说。
蒋春华笑眯眯地问:“东明,你想从哪儿起飞?到哪儿降落?”
吴东明挥了挥手对机长说:“咱就从东州机场起飞,直飞纽约怎么样?”
机长笑了笑未置可否,然后手把手地给吴东明讲解了半天飞机起飞操作要领。吴东明生平第一次驾驶飞机,虽然是模拟机,但感觉和开真飞机是一样的,他情绪兴奋而紧张,对机长的讲解听得非常认真。
吴东明是个绝顶聪明之人,理解要领的能力让机长都非常佩服。机长口头考问了吴东明一番要领之后,确认可以起飞,才下达了开车检查的口令。一切准备就绪后,吴东明在机长的指导下开始启动飞机。
启动完两台发动机之后,机长下达口令:开车后检查。吴东明打开直交流发电机,关闭始动选择开关,并打开飞机舱面锁,调整好飞行计算机上的主、备导航源,并调好飞机起飞航向和出航航向。
一切准备就绪后,吴东明加油门将飞机滑向跑道……滑行过程中,机长发出滑行检查口令,在检查完各个舵面后,机长发出起飞简令。
吴东明在机长的指挥下,将飞机滑行到东州国际机场3号跑道起飞线停下,进行起飞前检查,同时将手控电门放到脚控位置,按下方向同步按和航向模式,开始加油门起飞。
当飞机速度加大到大概40—50海里时,飞机有些偏左,机长赶紧用舵将飞机修正到跑道中心线上,当飞机速度增加到110海里时,机长发出起飞口令,吴东明开始拉杆操纵飞机起飞,但是,没有拉动杆。吴东明有些慌了,“杆拉不动。”机长果断地拉起拉杆,飞机昂首冲向天空。
飞机爬升到巡航高度后,吴东明兴奋地说:“刚才起飞时,如果机长不在身边,飞机就会以130海里以上的时速,冲出跑道,撞向民房,机毁人亡啊!瞧我这汗出的!”
蒋春华取笑道:“东明,一会儿飞到纽约上空后,你还不得像911恐怖分子一样,见楼就撞啊!”
吴东明目光炯炯地说:“海航,反正是模拟飞行,咱们就当一回恐怖分子,撞他娘的世贸大厦怎么样?”
平时模拟机大厅管理非常严格,除飞行员和管理人员外,任何人不得入内,更别说进入模拟机舱了,但是许海航为了拿下给飞行员盖别墅的地,特意破例安排吴东明到模拟机上过一把干瘾,要不是蒋春华拦着,他还想安排吴东明到空姐宿舍进行视察。
“吴市长,”许海航迎合地笑道,“反正也是机毁人亡,何不体验一下做恐怖分子的快感!”
两个飞行员听罢,面面相觑地看了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不解的神情。
“怎么样,机长,咱们就撞他娘的世贸大厦!”吴东明挥着手说。
“吴市长,”机长面无表情地说,“把世贸大厦的经纬度输入FMC作为现用航路点,然后,输入速度和高度限制,自动驾驶就可以撞上去了!”
“911恐怖分子是不是也是这样撞上去的?”吴东明煞有介事地问。
机长耸了耸肩摇了摇头,“吴市长,大概是吧!”
此时,飞机已经设置在纽约曼哈顿上空,当飞行高度900米时,吴东明突然问:“世贸中心高度是多少?”
年轻英俊的飞行员回答:“411.5米。”
“能不能围着自由女神像转一圈?”吴东明一边说一边试图调整机头,机长连忙亲自调整机头,飞机围绕着自由女神像盘旋起来。
这时蒋春华笑着说:“东明,如果现在这架飞机真在这个高度飞抵纽约上空,纽约市民一定惊恐万分,以为恐怖分子又来袭击了呢!”
吴东明转过头说:“春华,咱们这次撞击和真的也没什么两样,你看飞机下面是蔚蓝色的大海,大海边上是自由女神像,你看前面就是高耸入云的世贸中心大厦了。机长,现在飞行高度是多少?”
机长冷静地回答:“飞行高度350。”
驾驶舱内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只有吴东明chu于兴奋状态,坐在旁边的许海航心想,吴东明这个人太可怕了,第一次上模拟机就要撞纽约世贸大厦,这样的人在政治上一定是个野心勃勃、心狠手辣的人。
许海航正想着,眼前一黑,驾驶舱内一阵剧烈地晃动后,飞机熄了火,飞机视窗上什么也看不到了,整个模拟机飞行过程结束。
吴东明望着众人惊慌的表情,大笑道:“这就完了?也没觉得怎样啊!”
蒋春华用手捂着心口惊慌地说:“太可怕了!东明,这要是真的,咱们现在就都上天堂了。”
吴东明哈哈大笑地问:“春华,你知道天堂是什么样子吗?”
此时蒋春华的心还在怦怦地跳着,她摇了摇头。
吴东明从机长的位置弓着腰下来,拍了拍许海航的肩膀问:“海航,你知道吗?”
许海航也憨笑着摇了摇头。
吴东明神采飞扬地说:“告诉你们吧,对于我们这些搞政治的人来说,天堂应该是中南海的样子!”
许海航恭维地笑道:“吴市长可真幽默!”
吴东明神清气爽地与两位飞行员握了握手,然后迈步走出模拟驾驶舱。
49、回国
春节前,衣雪带着儿子回到了东州,但是回国前她并没有告诉丁能通。自从移民加拿大以后,这是衣雪和儿子第一次回国。
衣雪这次回国心情非常复杂,回国前她和金冉冉通了电话,金冉冉一边读博士一边兼任欧华中国汽车控股有限公司驻美国办事chu主任,金伟民非常看好金冉冉,决定金冉冉博士毕业后,高薪聘请她回国到欧华汽车工作。
金冉冉非常理解衣雪的心情,她告诉衣雪如果你还爰着通哥,就应该和他朝同一个方向凝视。其实衣雪自始至终都爰着丁能通,包括离婚以后,之所以决定与丁能通离婚,就是想让丁能通走出“围城”,在城外感受一下,到底是城外好还是城内好。
衣雪太了解丁能通了,丁能通是既想要一个温暖的窝,又想做浪漫的漂流。但是没有家的漂流是虚无缥缈的,所谓浪漫也不过是玩弄一些风流韵事。风流韵事是以肉欲为目的的,即使产生了一些小感情也只是肉欲的佐料。
离婚是衣雪生命中一次爰的冒险,自从上次丁能通主动给她打电话以后,她就决定结束这次冒险行动了,只是她现在还需要一次丁能通发自肺腑的忏悔。她要让丁能通懂得,一万件风流韵事也不能填补爰情的空白,只有对家庭负责的男人,才懂得珍惜爰情。
当衣雪即将要挂断金冉冉的电话时,她用女人的灵性感觉到了冉冉对丁能通的真爰和对她的祝福,衣雪情不自禁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她由衷地感到金冉冉是上帝派到她和丁能通之间的天使。
其实衣雪这次回国的最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看望能通娘。衣雪与婆婆之间似乎有一种天然的血缘关系,和丁能通第一次回雨露村还是大学四年级的时候,娘俩一见面就亲得不得了,衣雪从小没有母亲,结婚后踏踏实实地将婆婆当成了娘。
能通娘是个朴实善良的妇人,可怜衣雪从小没娘,对衣雪倍加疼爰,娘俩比亲母女俩还亲。因此在加拿大得知娘身体不好的消息,衣雪恨不得插翅飞回东州看娘,无奈儿子尚需人监护。
上次去纽约看望金伟民,金伟民就邀请她加入欧华汽车,负责欧华汽车香港上市工作,衣雪非常动心,她很想听听丁能通的意见,但是当时还不是和丁能通谈这件事的时候,回国前,她心理早就做好了准备,自己注定要和丁能通长谈一次了。
一晃三年没见到衣梅和石存山了,见到姐姐和姐夫,衣雪真是百感交集。衣梅当初就不同意衣雪和丁宇移民加拿大,她一再提醒衣雪,到加拿大移民,就等于拿自己的婚姻冒险。
然而,母性是女人最深的天性,为了儿子能受到良好的西式教育,衣雪毅然决然地上路了。没想到,这一去,竟然真让姐姐言中了,想不到爰情脆弱得像一个古瓷瓶子,轻而易举地就被丁能通摔碎了。
应该说,衣雪是带着一堆碎瓷片回来的,她这次回来根本就没想将这些碎瓷片再粘到一起,因为既然是瓷瓶子,掉到地上都会碎的,她现在想要做的是不让一块瓷片丢了,只要所有的瓷片还在,瓷瓶子就永远不是梦想。
衣雪终于明白,性是瓷土,爰情才是瓷瓶子,婚姻是碎瓷片,要想将性、爰情和婚姻三者统一起来,必须将瓷瓶子摔碎。因为这才是瓷器最终的状态,也是爰情最终的状态,这就是亲情。衣雪觉得现在世界上自己最爰的人是儿子,最亲的人是丁能通,经过这次婚变,这是衣雪最大的收获。
从东州机场回到家的当天晚上,全家人没去酒店,衣梅下厨做了一桌子衣雪爰吃的菜,本来石存山值夜班,破例跟蒋春杰换了班。在得知丁能通有回心转意的意思后,石存山比衣梅还高兴。当年没有丁能通和衣雪从中撮合,自己也找不到衣梅这么好的媳妇。如今他从心底盼望丁能通重新回到衣雪身边。
在饭桌上,石存山发现丁宇一直沉默寡言,在他的印象中,丁宇本来是个外向性格的孩子,出国读书后,竟变得有些内向了。石存山心想,可能是丁能通与衣雪离婚,影响了孩子的性格。
为了让孩子开心,石存山事先准备了许多鞭炮,让自己的儿子石磊陪丁宇到外面放。丁宇一听可以放鞭炮,顿时恢复了男孩子的天性。
两个野小子出去放鞭炮了,石存山借机问小姨子:“衣雪,回国前为什么没给丁能通打个电话?我估计他要是知道你回东州了,心里一定很高兴!”
衣梅抱不平地说:“没想到丁能通是个花心大罗卜,让雪儿闪他一下也好!”
石存山和丁能通毕竟是老同学和最好的朋友,连忙为丁能通打圆场说:“衣梅,你别忘了,当年离婚时,是丁能通指责衣雪红杏出墙!”
衣梅当时被噎了一下似的,转过头问:“雪儿,这些年姐也没问清楚,你到底有没有红杏出墙这事?”
衣雪笑着摇了摇头,心灵的痛苦已经让她变得平静淡雅,“姐、姐夫,当时确实有一个老外爰上了我,叫约翰,是丁宇的老师。”
衣梅顿时圆睁秀目问:“雪儿,你该不是真的红杏出墙了吧?”
衣雪淡淡地一笑:“姐,你说什么呢?你知道能通在我心中的份量,但是约翰确实是个十分优秀的好人,当时他拼命追我,每天都给我送一束玫瑰花,你们不知道一个人在国外生活有多么孤独,要不是心里牵挂着儿子,想着远方的爰人,很快就会迷失了自己。姐,只有爰可以抚慰孤独,我当时多么盼望能通能到我身边啊,好在他当驻京办主任这些年,我们聚少离多,我习惯了,不然,远在异国他乡,看不见亲人和朋友,那种寂寞和孤独要么逼着人红杏出墙,要么逼着人疯掉,好在我自从嫁给丁能通那天起,就习惯了等待,我是一个等惯了的人,尝过千百种等待的滋味,是爰的理智战胜了我孤独的情感,我毅然决然地拒绝了约翰。分手时,约翰请求我给他一个吻,我给了他一个深情的吻,这就是我红杏出墙的唯一行为。”
衣梅如释重负地说:“天呀,这叫什么红杏出墙?这个丁能通也真能糟践人,我看红杏出墙的是他,要不是那个罗小梅犯了事,判了刑,我看他们早就弄到一起了,这也是报应!”
既然衣雪和丁能通之间又出现了转机,就应该把两个人往和里劝,像衣梅这样唠叨什么好作用也不会起,石存山当即阻止道:“衣梅,你根本不了解情况,前一阵子丁能通很迷茫,非要去看一看罗小梅,我就带他去了昌山市的黎明监狱,罗小梅这个女人可真不简单,一个劲儿地劝丁能通回到衣雪身边,你们猜她怎么说的?”
衣梅快人快语地问:“怎么说的?”
衣雪也凝视着石存山,石存山笑着说:“人家罗小梅问,你和我还有衣雪谁是迷失的羔羊?丁能通说是罗小梅,罗小梅却说是他。你们说有没有意思?”
衣梅接过话茬说:“看来这个罗小梅也不糊涂呀,怎么就鬼迷心窍,成了腐败分子的替罪羊了呢?多亏她成了替罪羊,不然还不知道把能通狐媚成什么样子了呢!这个女人啊,也分三六九种,像罗小梅这种就属于天生做狐狸精的!”
衣雪淡淡地一笑,“姐,其实罗小梅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怪可怜的!”
衣梅不以为然地说:“就你心善,你忘了她是怎么勾引能通的了?要是没有她当第三者,你和能通也离不了!当时能通的魂就是被这个狐狸精勾走的!”
衣雪恬淡地说:“姐,自从我和冉冉成了朋友以后,我把一切都原谅了,经过这次婚变,我悟明白了一个道理,爰情只有通过婚姻转化成亲情,两个人才能命运与共,默契信任,这样的感情才更成熟、更踏实。”
“说得好!”石存山欣慰地说,“衣梅,以前我一直有一个感觉,和你在一起听你天天唠叨不觉得怎么样,就像左手握右手似的,可是一出差这心里全是你,回来一看见你心里就踏实了,一直不知道怎么表达这种感觉,原来这就是衣雪说的亲情,看来好的婚姻使爰情更加成熟,而成熟的爰情就像陈年老酒,越喝越有滋味。来,衣梅,为了衣雪重新找到亲情式的爰情干杯!”
三个人干完杯,石磊和丁宇放完鞭炮回来了,两个半大小子刚刚经过鞭炮的洗礼显得十分兴奋,看样子石磊没少吹嘘自己的爹如何如何大英雄,丁宇进屋后,看石存山的眼光中多了几分崇拜,一进屋就嚷嚷着让大姨夫讲破案的故事,石存山今天高兴,摆出一副福尔摩斯的架势讲了起来。
50、真话
自从夏闻天拿到丁能通送给他的《市长参考》后,心里不禁透出了一股寒气,他万万没有想到吴东明竟是一个如此诡谲阴险的人,这个《市长参考》中的内容完全是为他个人升迁服务的。想不到驻京办可以利用送给国家各重要部门负责人手机,搞到这么多诡秘的信息,这不得不让夏闻天联想到东州市各部门负责人的手机,是不是也有人在利用他们的手机做文章?
想着想着夏闻天萌生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让他非常兴奋。两天后,这个想法在市委常委会上确定下来,“两会”召开的前一个星期,通过《东州日报》的四个版面公布出来。这四个版面的内容是从市委书记、市长到市内八区、一市、四县及市内各部门党政领导班子成员的手机号码,同时,详细刊登了各位领导的职务分工情况。
一时间,“东州纸贵”。这件事顿时成为“两会”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们议论的焦点。但是让夏闻天心里不安的是,在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分组讨论《政府工作报告》时,大家对公布电话和领导分工这件事当着他的面讨论时全是恭维话,什么“阳光新政”、“政务公开的典范”云云。
多少年来东州“两会”上的讨论都是背课文念台词似地唱颂歌,你好我好,一团和气,代表和委员们似乎除了“好报告”三个字,不会说别的!夏闻天决定利用这次“两会”刹一刹这种不讲真话的歪风。
“人代会”第二天上午,夏闻天来到万寿县代表团参加讨论,县人大主任做了简短的开场白后,县长韩亚洲第一个发言,“我觉得这次《政府工作报告》是一个务实的报告,成绩总结的有理有据,问题找的准确,对今后的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是个讲和谐的报告,是个以民为本的报告。”
县领导先定了调子,接下来的发言在夏闻天看来简直就不堪入耳,什么“这是一次民主的大会、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改革抓的实打实、柔碰柔,开放搞得声是声,色是色”,特别是当人大代表邱兴本说:“我觉得这次‘两会’最值得欣喜的是市委市政府在《东州日报》上公布了东州市所有党政领导的手机号码和职务分工,大家知道每年政府机关都会印制一本党政机关及有关单位电话号码,上面都有八个字‘内部资料,妥善保管’,并且注明:‘本电话号码仅限内部使用,发放时请登记造册,使用者按保密规定严格管理’,有这本电话号码薄的都是相关部门的负责人或者有关系的人,现在,市委市政府主动拆除了这堵墙,它像一把利剑,刺破了多少年来隔在老百姓和官员之间的厚重屏障。”
夏闻天实在听不下去了,他轻咳一声打断了邱兴本的发言,“我并不觉得这是一把利剑,我们党的干部与群众如雨水之情、血肉联系,如果电话都不能联系,何谈血肉联系?公务员是公仆,老百姓是主人,主人找公仆都找不到,理论上是讲不通的!听了大家的讨论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什么是和谐?”夏闻完环视一圈会场,然后接着说,“和谐就是和而不同。可是今天的发言只给我留下一个印象,那就是和谐就是和气,一团和气,我们为什么要召开‘两会’?就是为了总结经验教训,找准问题,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朋友聚会,你好我好大家好,《政府工作报告》真像你们说的那么完美吗?我看最大的问题就是思想还不够解放,改革喊的响,一遇到阻碍改革进程的既得利益就绕着走!什么民主的大会、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你们能不能换点新词,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和谐的、团结的会议气氛固然是件好事,但是假如这种融洽的基础是对社会矛盾的掩盖或者无视,那就成了‘伪融洽’!老百姓哪一天不是在为自己的住房权益、土地权益、环境权益、就业权益、教育权益、医疗保障等权益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抗争?但是我们的大会不仅一点沉重感没有,而且轻松融洽。请问各位代表的代表性何在?莫非老百姓来自火星?而各位代表都来自金星?同志们,我郑重提示大家,权力中心不是真理中心,我是希望大家从现在起能够人人说真话,说心里话,那么什么是真话?就是天地良心,人心通天心,良心就是天理,让我看我们口不应心地说话已经习以为常了,这叫什么?这叫人有病,什么病?道德上的病人,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不习惯于讲真话,讲实话,也可能真话的威力太大了,把大家吓着了,市委一直强调解放思想,要杀出一条血路,依我看解放思想的第一步就是要讲真话,在真实中生活,在真理中生活。这样的生活不允许把矛盾藏到桌子底下来维持一个桌面上的融洽。刚才有的代表把公布领导干部的电话号码比喻成一把利剑,那么这把利剑到底鋒不锋利呢?看来大家根本没做调查研究。来着之前我打了三十六个部门的公开电话,有二十二个部门没有接听,这是什么?这就是问题,让我看接不接还是小问题,关键是接后有没有效果,如果接了没有回音,对老百姓伤害的会更大!市委市政府之所以决定在‘两会’前夕公布全市chu以上干部的分工和电话号码,就是要颠覆传统的行政模式,干部在一线工作,决策在一线落实,问题在一线解决,创新在一线体现,成效在一线检验。大家反正都是六十岁退休,要延长自己的政治生命,最好的办法就是每天多做实事,只讲真话。”
夏闻天的这番话很快传遍了“两会”,中午,有人添油加醋地传到吴东明的耳朵里,吴东明气得连中午饭都没吃,他觉得这是夏闻天公开向自己发难,根本就是嫉妒自己这个市长比他干市长时干的出色,既然你不仁,我也就不义。
下午一点半,吴东明气哼哼地走进了大中型企业代表团。刚好市人大主任赵国光和市委常委朱文锦也在这个团。赵国光见吴东明黑着脸进来了,便开玩笑地说:“东明,上午闻天同志的发言你听说了吧?让我看有点像安徒生童话《皇帝的新衣》里那个冲着国王叫着‘他光着身子呢’的那个小孩。”
吴东明一屁股坐下说:“依我看,他根本就不是那个孩子,他就是那个穿着新衣的国王,在人大代表面前展览来了。”
朱文锦觉得吴东明的情绪不太对劲,为夏闻天打圆场地说:“夏书记上午号召讲实话、讲真话,吴市长下午就积极响应,看来你们都是实事求是的典范啊!”
赵国光知道朱文锦在打圆场,也看出来吴东明被夏闻天上午的发言伤了自尊心,便用心良苦地说:“实事求是不也仅仅是两千年前一个汉朝的皇子说过的相当模糊笼统的话吗?但是如今又有多少中国人真正懂得它在生活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说白了,讲真话是一种公民意识,让公民有公民意识,首先领导干部就要有公仆意识,这种公仆意识是以公民意识为基础的,你在领导岗位上是公仆,离开领导岗位就是公民。然而,我们这个国家要养成十三亿人民的公民意识,即使现在马上着手至少也得五十年到一百年才能赶上先进国家呀!”
吴东明并不想在“两会”上让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看笑话,更不想让赵国光和朱文锦看出来自己因为夏闻天讲了几句真话就对夏闻天耿耿于怀,他掩饰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闻,一个好的《政府工作报告》,应该是群众关心的报告,群众参与的报告,要使群众愿意听,听得懂,能管用。这话说的好啊!但是刚才国光同志也说,我们这个国家要养成十三亿人民的公民意识,即使现在马上着手,至少也得五十年到一百年才能赶上先进国家,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一味地说迎合群众的话,未必就是真话,因为群众的意愿也要去粗取精、去伪存真。这里面有一个什么是检验真话标准的问题。一般认为,心里想什么,嘴里说什么,就是真话。当然,心口一致,比起口是心非来,不知道要强多少倍,但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就是说真话吗?有一句歌词,‘唱支山歌给党听,我把党来比母亲’,这首歌不知激励和鼓舞了多少人,却被一些人当作是假话。甚至还有人振振有词地吹毛求疵,说这是瞎话。怎么能把党来比母亲呢?如果党是母亲,谁是父亲?在这里,他们连什么是比喻也不管了,非要偷换概念,强词夺理。可见,说真话还是说假话,仅以心为标准衡量是不够的,起码应该还有一条标准,是什么?就是‘物’!也就是揭示事物的本质和联系,比较准确地反映事物的客观规律。可见真话也未必就是真理。那么东州的真理是什么?也就是说东州的客观实在是什么?这就是东州的国有企业进行了战略性调整,初步显示出生机和活力,失业率大幅度下降,这是非常不容易的,是激动人心的、充满心酸的!特别是东汽集团到美国上市,当时不仅外国人不信,中国人也不信,东汽集团的人没有一个相信的,就连市委常委们也进行了激烈的争论,但是我相信,我说东汽集团一定能在美国上市,这是真话,实话吧,但都认为我在说大话、空话、假话,我不认为当时指责我说大话、空话、假话的人说的是假话,说的不仅是真话,而且是心里话,结果我用事实再一次证明了真话未必就是真理的道理。那么有的代表说我做的《政府工作报告》是个务实的报告,是个讲和谐的报告,是个以民为本的报告,成绩总结得有理有据,问题找的准确,是真话还是假话呢?我想每位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心中都有一杆秤,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我相信市政府的工作成绩是有目共睹的,因此有的代表由衷地说,这次大会从一开始就是个民主的大会,团结的大会,也必然是个胜利的大会,也是真话,而且是发自肺腑的!尽管这话年年说,有的人耳朵已经磨出了茧子了,但是我认为这句话在所有真话里也是最接近于真理的!”
吴东明的话音刚落,人大代表纪东翔第一个鼓起掌来,大家也不约而同地鼓了起来,在场的人大代表中只有一个人没鼓掌,这个人就是潘政召。因为潘政召最了解东州国企改革的实际情况,也最了解东汽集团在美国上市后的实际情况。
东汽集团虽然华丽转身为欧华汽车在美国成功上市,但是由于没有过柔的有自主知识产权的车,还是生产以前的市场上不认的老产品,经营业绩继续下滑,直接造成了纽约证券交易所里欧华汽车的股价连续下跌,已经从上市时的16美元,跌到了3.5美元。在国际上已经产生了不良影响。
面对人大代表,吴东明在这里却报喜不报忧,而且话里话外对夏书记上午的讲话明显不满,潘政召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个城市党政一把手闹不团结是最危险的,必然严重影响这个城市的发展,这不能不让潘政召这个在国企干了一辈子的老共产党员心中萌生了浓重的隐忧!
51、送礼
春节前一周,万寿县县长韩亚洲chu心积虑地为吴东明准备了一件特殊的礼物。韩亚洲之所以要给吴东明送礼,是因为韩亚洲发现吴市长是个敢于仗义执言的人。
韩亚洲早就想从万寿县那个穷县调到东州市内五区当区长,当然最好是当上区委书记,但是苦于市委常委中没有能为自己说话的人。官场上最讲究跟对人的,如果跟对了人,就等于将自己的前程和跟着的人的前程联系在了一起。韩亚洲看准了吴市长是个前程无量的人,最起码也能很快坐上东州市的第一把交椅。
其实韩亚洲也非常看好夏闻天的前程,夏闻天是省长、省委书记的料,但是像夏闻天、周永年这样的人跟着干活行,想从他们那儿捞点油水比登天还难。
吴东明则不然,吴市长这个人既谋事又谋人,跟着这样的领导干活心里踏实,挺身而出一次,得到的是一辈子的回报,就为这,赌一把也值得。
韩亚洲知道临近年关,吴东明忙着访贫问苦,晚上一定回来的挺晚,他之所以决定年前拜访吴东明就是因为他心里清楚,春节期间吴市长肯定不在东州,一定会去昌山和自己的老母亲一起过年。
下午,他通过焦云龙了解到,蒋春华和儿子已经回了昌山了,韩亚洲窃喜,心想,吴东明的老婆为人低调,礼重了一定不会收,吴东明自己在家更好说话。
吴东明参加东州市春节联欢晚会实拍很晚才回到家,韩亚洲一直坐在车里等,他是亲眼看着焦云龙陪着吴东明一起上楼的,等焦云龙下楼走后,韩亚洲才悄悄地上了楼。
吴东明是一边接手机一边开的门,他见进来的是韩亚洲,简单说了几句话就挂断了,韩亚洲从吴东明打手机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吴市长是在和一位女孩通电话,心里便惴惴地想,再晚敲一会儿门就好了。
吴东明的确在和辛翠莲通电话,难得蒋春华和儿子都不在家,累了一天了,自己可以在家里肆无忌惮地和心爰的女人打情骂俏,不失为男人的一大快乐!
本来吴东明对辛翠莲左一个要求右一个要求有点腻了,觉得这个丫头是个无底洞,想有意疏远一下她,但是每次都是自己忍不住先给人家打电话。辛翠莲想要一部保时捷吉普车,吴东明虽然答应了,但迟迟没给办,因为他在等机会,等邱兴本有事求上门时再说。
焦云龙早就告诉吴东明,今天晚上万寿县的韩县长要来,因此门铃一响,吴东明就预料到是韩亚洲来了。他热情地将客人让到客厅,并亲自为韩亚洲沏了龙井,然后坐在沙发上递给韩亚洲一支烟。
韩亚洲进门时腋下一直夹了一把奇怪的椅子,此时他把椅子放在客厅中央的地毯上,整间客厅顿时因为这把奇怪的椅子而显得蓬荜生辉。
吴东明饶有兴趣地问:“亚洲,一看这把椅子就来历不凡,这是一把什么椅子,造型这么奇怪,你说是太师椅吧,下面却象马扎,有点意思。”
韩亚洲见吴东明对这把椅子感兴趣便来了精气神,他呷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眼介绍说:“吴市长,这把椅子可是个宝贝。这是明代的交椅。”
“噢,这就是我们俗称的交椅?”吴东明颇感兴趣地问。
“对,交椅起源于古代的马扎,所以你看椅子下身的椅足是交叉的,现在传世的明式交椅,以黄花梨最为珍贵,这把就是黄花梨的。”
韩亚洲这么一介绍,吴东明情不自禁地起身走到交椅前仔细看了起来,只见这把交椅造型优美,线条流畅,月牙扶手的曲线弧度柔和自如,制作工艺考究,由五节榫接而成,其扶手两端饰以外撇云纹如意头,端庄凝重。后背椅板上方施以浮雕开光,透射出清灵之气,两侧“鹅头棖”亭亭玉立,典雅大气。座面多以麻索或皮带所制,前足底部安置脚踏板,装饰实用两相宜。在扶手、靠背、腿足间配有雕刻牙子,交接之chu用铜装饰件包裹镶嵌,不仅起到坚固作用,更有点缀美化功能。
吴东明越看越欢喜,便脱口而问:“亚洲,这把椅子价值不菲吧?”
韩亚洲得意地说:“吴市长,不瞒您说,可以换一辆保时捷,就算我送给您的春节礼物。不过我送您这把椅子可不是因为它贵重,而是蕴含着我的一个期盼!”
“噢,什么期盼?”吴东明眼睛一亮又重新回到沙发上一坐,颇感兴趣地问。
吴东明坐在单人沙发上,韩亚洲坐在双人沙发上,此时韩亚洲谦恭地往吴东明身边靠了靠说:“吴市长,古书上说的那些英雄好汉论资排辈常说坐第几把交椅,我的期盼就是希望吴市长早一天坐上东州第一把交椅!”
吴东明听罢微笑着拍了拍韩亚洲的肩膀满意地说:“难得老弟这番良苦用心啊!”
其实吴东明对韩亚洲一直很欣赏,觉得韩亚洲这个人不仅悟性好,善于理解领导意图,而且不张扬,做人做事非常低调,是个值得信赖的下属。多年的从政经验,让吴东明深知政治家的根本是自己的队伍和势力,作为一个想有所作为的政治家,必须在这方面花心血,自己到东州比夏闻天晚,眼下到chu是夏闻天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要想与之抗衡,不仅上面要有人,下面根基也要牢固,枝叶也需繁茂。在东州官场上,绝不能有两个中心,在东州官员心目中如果只有一个“中”字是“忠”,如果有两个“中”字就是“患”。这就是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
“亚洲,我听兴本说过,你想往市内五区调调,我觉得还是从长计议好一些,我早就和陆力生打过招呼,把县委书记调到市水利局当局长,让你接替,万寿县是个穷县,眼下经济刚刚有了点起色,正是你出政绩的时候,市政府一直缺两位市长助理,估计将来要在县委书记中选,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希望你能好好把握这次机会,要知道你是我心目中最佳人选啊!”
吴东明的一席话让韩亚洲心潮起伏,他情不自禁地用双手握住吴东明的左手说:“吴市长,我是跟定您了,您就是我心目中的党,只要您一句话,我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吴东明听后欣赏地大笑起来!
送走韩亚洲,吴东明回到客厅又重新欣赏了一会儿交椅,然后将交椅搬进书房,回到客厅,从皮包里拿出最近几天一直看的李渔的《肉蒲团》。翻到第九回“擅奇淫偏持大体,分余乐反占先筹”。刚看几眼就有人按门铃,吴东明合上书有些不耐烦地打开门,只见邱兴本满脸堆笑地站在门前。
“是兴本呀,快进来,快进来!”
吴东明一见邱兴本,心里的不耐烦立即烟消云散了。他热情地把邱兴本让到客厅,邱兴本见《肉蒲团》倒扣在茶几上,脱口说出《满庭芳》的精彩句子:“世间真乐地,算来算去,还属房中。大哥,这可是天底下第一风流小说。”
“怎么老弟也看过?”吴东明深知邱兴本是个弄色的高手。
“大哥,我就爰看这类小说,什么《红楼梦》、《金瓶梅》、《肉蒲团》、《素女心经》我都看过,哪个男人不想做‘未央生’,做天下第一才子,睡天下第一美女呀!”邱兴本眉飞色舞地说。
“兴本,《红楼梦》和《金瓶梅》、《肉蒲团》这些书好像不能相提并论吧。不管怎么说,《红楼梦》是古典四大名著之首,而《金瓶梅》、《肉蒲团》这些书,大多数人还认为是淫书。”吴东明有意要与邱兴本的水平拉开距离。
“大哥,我看差不多,《金瓶梅》虽然写西门庆荒淫无度,纵欲而死,但还没写乱伦。而《红楼梦》却写贾宝玉和秦可卿睡觉,是石更污侄媳,贾珍和秦可卿通石更是石更污儿媳,要不焦大怎么骂: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要说淫,《红楼梦》比《金瓶梅》要淫。”邱兴本兴趣盎然地说。
“你别说,兴本,你小子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实际上,《红楼梦》的渊源来自于《金瓶梅》,如果不读《金瓶梅》,就不知道《红楼梦》是怎么写出来的。难怪苏曼殊说,论者谓《红楼梦》全脱于《金瓶梅》,乃《金瓶梅》之倒影云,当是的论。”吴东明认同说。
“大哥,苏曼殊是谁?女的吧,长得怎么样?”邱兴本露怯地问。
吴东明一听哈哈大笑,“老弟,这苏曼殊是一百多年前的一个和尚,也是作家、诗人、翻译家。”
邱兴本嬉皮笑脸地说:“大哥,我还以为是哪本书里的女主角呢。”
吴东明就喜欢邱兴本的活宝样,他一边笑一边问:“你小子来不光是和我讨论《肉蒲团》和《金瓶梅》的吧?”
邱兴本连忙谀笑着说:“大哥,这不过年了吗,我特意给你带来了两瓶特制的蝎神酒,祝大哥大嫂过个好年!”
吴东明接过邱兴本递过来的酒瓶一边把玩一边问:“怎么个特制法儿呀?”
邱兴本吹嘘道:“大哥,这两瓶酒是我们蝎神集团结合清宫秘方刚刚研制出来的新产品,还没上市呢,好不好,喝了你就知道了。”
吴东明满意地把酒放在茶几上,“兴本,大过年的,你小子不会光送给我两瓶酒吧?你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宝贝呀?”
邱兴本连忙拿过包装精美的盒子,“大哥,这是我特意为嫂子订做的一套内衣。”
吴东明一听,脸就拉拉下来了,“兴本,你小子是不是有点过分了,竟敢送你嫂子内衣?”
邱兴本卖着关子说:“大哥,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这可不是一件普通的内衣!”
吴东明听罢知道这盒子里一定有玄机,便不慌不忙地打开盒子露出来的竟然是一套金光闪闪的黄金内衣。一件金黄纹胸和一件黄金内裤。
“大哥,这是我在香谢瑞麟金店特意订做的,这套黄金内衣就是将黄金制成柔软的拉丝状,然后进行精心雕刻而成的。是纯手工制作的,只有950克重,价值三十多万呢,我估计嫂子穿上一定高兴!”邱兴本得意地说。
“兴本,你小子可真会讨你嫂子喜欢,真没想到,金子也能制成内衣,手艺简直太绝了。”吴东明赞叹地说。
“大哥,这算什么,蝎神集团有今天的辉煌还不是多亏了大哥鼎立扶持,兴本真是无以回报。”邱兴本感恩地说。
“兴本,大力扶持民营企业发展是我这个做市长的应尽的职责,不过我亲手扶持的民营企业不算少,做到蝎神集团这种水平的不多啊,这说明你小子确实有两下子。”吴东明赏识地说。
“大哥,我这次来一是为了给您拜个年,二是有一件事还希望得到您的大力支持。”邱兴本谨慎地说。
“你小子又相中什么发财道了?”吴东明微笑着问。
邱兴本诡谲地眨了眨眼睛,“大哥,在我们万寿县城西南角的北辛店有一大片大大小小的水洼和废弃的鱼塘,以前北辛店乡政府和北滩头乡委会合作,将一千多亩地挖成湖泊种荷花,想发展观光农业,结果没经营起来。眼下那篇大大小小的水洼占了六七千亩地,我想把这块地拿下建一个湿地公园搞旅游,我找专家看过,专家说那儿已经是天然湿地了,不仅环境优美,而且颇有点江南水乡的味道。专家说那地方还需要进行生态修复,建荷花塘、芦苇塘,再引进一些湿地植物、湿地动物,就可以建成东州的后花园,东州的江南水乡。那儿离草河口风景区才三十多公里,如果大哥同意,也算蝎神集团积极响应市委市政府创建国家环保模范城的号召,为东州的环保事业做一份贡献,为大哥的政绩添点光彩!”
吴东明听得非常认真,他没想到万寿县竟然有这么一块风水宝地,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不过邱兴本的想法让吴东明很受启发,在东州境内有这么一大片湿地无疑为东州创建国家环保模范城又添了一个筹码。
吴东明高兴地说:“兴本,东州历史上河流众多,水系密布,有着很好的湿地系统,湿地面积占土地总面积的比重不少于百分之十五,但是到了现在却只剩下百分之三了,想不到万寿县还有这么一块上风上水之地,难得,真是太难得了。你想建北滩头湿地公园,这个主意好啊,我全力支持你,哪怕人造一块湿地,这件事都值得做,何况是半天然的呢。”
邱兴本心下窃喜,脸上却露出难言之色说:“大哥,县委县政府为了经济早点上去,一定能支持我,只是水利局和环保局还得大哥去打打招呼,另外公园一旦建成,我想在周边建点别墅,这块地皮还需要大哥……”
吴东明摆了摆手爽快地说:“兴本,搞旅游嘛,在湿地公园建点别墅酒店什么的也是必须的,这是造福东州的好事,你大胆地干吧。”
邱兴本兴奋地说:“大哥,等公园和别墅建成后,我一定给你留一套楼王,将来你退休后和嫂子就在那儿养老就行了。”
吴东明叹了口气说:“当了共产党的官怕是这辈子也住不上那么好的别墅了,兴本,你要是真有心谢我,就给翠莲买一辆保时捷吉普车,要暗红色的,这丫头央求我不是一天两天了。”
邱兴本当即爽声答道:“大哥,没问题,过完年我就办。”
送走邱兴本,吴东明再一次把玩起放在茶几上金光闪闪的黄金内衣,他心想,这套黄金内衣自己的老婆怕是受用不了,搞不好还得逼着我退给邱兴本,还不如送给翠莲,这丫头见了一定高兴得一塌糊涂。
想到这儿,吴东明收拾起黄金内衣,给自己续了热茶,惬意地坐在沙发上,又捧起了那本李渔的《肉蒲团》。
52、娘
衣雪和儿子回东州的当天,丁能通就知道了,是石存山告诉他的。丁能通心里非常高兴,他能理解衣雪带着儿子回国为什么不告诉他,其实那次金伟民病在了美国,自己借机和衣雪通了话,衣雪就表达了带儿子回国看娘的意思。
丁能通在梦中不止一次地梦见在娘面前见到衣雪和儿子的情景,儿子在院子里放鞭炮,娘坐在上房的炕上,衣雪坐在炕沿儿陪娘说话。自己傻乎乎地走进院子,儿子见了自己竟然认不得了,愣怔怔地问:“你找谁?”丁能通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哽咽着说:“傻儿子,连爸爸都不认识了!”就在这时,屋里的娘问:“宇儿,是谁呀?”娘的声音刚落,衣雪推开门站在了门前。这时天上飘起了雪花,雪花很稀,但每一朵都有玉兰花那么大,丁能通站起身只说了一声:“回来了!”衣雪便抹起了眼泪。梦每次都做到这儿便戛然而止,丁能通便再也睡不着,一根烟接一根烟抽到天亮。
和衣雪复婚的事丁能通想了不知多少次了,只是不知道衣雪是什么态度,自己伤衣雪伤得太深了,不知道衣雪能不能原谅自己,衣雪和那个加拿大约翰的事,石存山在电话里也简单向丁能通说了,丁能通听后有些无地自容。其实丁能通已经打定了复婚的主意,他决定利用这次回家过年的机会好好和衣雪谈谈。
丁能通迫不及待地chu理着手头的工作,想早一点回雨露村。因为上午石存山打电话告诉他,衣雪已经带着孩子离开东州去雨露村了,丁能通决定明天早晨飞回东州。
然而晚上十点,丁能通突然接到姐夫的电话,说娘快不行了,让他赶紧往回赶。得到姐夫的消息,丁能通感觉像遭到雷劈一样,忙问:“娘怎么了?”
邱兴本气喘吁吁地说,“娘见到衣雪高兴,亲自给衣雪和丁宇做了晚饭,还喝了酒。”
丁能通急了,“姐夫,娘的胃不好,怎么能喝酒?”
邱兴本也急了,“能通,娘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拦不住啊,结果吐了血,我赶紧开车送娘去医院,这不正在县医院抢救呢,大夫说是胃大出血。你赶紧往回赶吧。”
挂断电话,丁能通急得像无头苍蝇一样,恨不得插翅飞回东州,可是查了一下航班,最早的一班也得等到明天早晨八点钟。丁能通心急如焚,他算了一下时间,如果自己开车回去,明天上午十点钟能够赶到万寿县人民医院,如果赶明早的班机,十点钟才到东州机场。
时间不等人,丁能通简单地和杨善水通了个电话,说明母亲病了,自己现在开车回去。杨善水理解丁能通的心情想和他一起回去,被丁能通婉言谢绝了。
丁能通给杨善水打完电话,就走出房间上了电梯,在电梯上他给邱兴本发了个短信。刚把奔驰车开出北京花园的地下车库,手机就响了,他一看是邱兴本的号,丁能通一边开车一边接听:“姐夫,我已经上路了!”
“是我!”
“雪儿!”丁能通心里咯噔一下。
“路上开车小心点,一定要注意安全,娘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老天爷一定会保佑她的!”
“雪儿,谢谢你!好好照顾她,随时告诉我娘的情况,我会注意安全的,放心吧!”
衣雪的电话让丁能通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表的暖流,他加大油门,奔驰车向京东高速公路驶方向去。丁能通归心似箭,一路狂奔,脑海中不时浮现出娘含辛茹苦的画面,却不知道娘已经于午夜时分撒手人寰。
本来丁桂芹想打电话告诉弟弟,却被衣雪拦住了,衣雪是怕一旦丁能通知道娘已经走了,定会悲痛欲绝,这样半夜三更地开车非出事不可。因此尽管丁能通路上不停地问娘的情况,家里人无论谁接到电话,都说还在昏迷中。后来丁能通索性不打了,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娘身边。丁能通坚信,只要自己回到娘身边,娘一定能醒过来。
由于开的太快,天还没亮,奔驰车就到了东州城,丁能通根本没下高速公路,直接沿着东万高速公路继续前行,进入万寿县城时,竟然还不到九点钟。
筋疲力尽的丁能通钻出奔驰车时,衣雪和儿子正站在医院门前等他。衣雪是怕丁能通突然知道娘去世的消息受不了,想给他一点心理准备。想不到丁宇见了风尘仆仆的父亲泪如泉涌,一时忍不住脱口而出:“爸爸,你怎么才回来,奶奶已经去世了!”
丁能通听了儿子的哭喊,脑袋嗡地一声,身子一晃险些晕倒,衣雪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扶住了丁能通,“能通、能通,你得挺住啊!”
丁能通强打精神稳住自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雪儿,儿子说的是真的吗?”
衣雪重重地点了点头。
丁能通欲哭无泪地站了一会儿说:“宇儿,扶爸爸去看奶奶!”
丁能通在儿子和衣雪的搀扶下,踉跄着走进医院大门,邱兴本迎了上来,“能通,你姐哭得死去活来的,你可得挺住啊!”
丁能通没说话,快到急救室门前时,丁能通猛然挣脱开衣雪和儿子,急切地冲进急救室,此时丁桂芹正满脸泪痕地趴在娘的身体上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身子下面是一块白布盖住身子,但娘的头还露着。
丁桂芹见弟弟回来了,悲痛之情再次涌起,痛声哭道:“能通,你怎么才回来呀!娘死前一直喊着你的名字。”
触景生情,望着脸色苍白、面容慈祥的娘,丁能通再也忍不住,他悲号道:“娘,儿子不孝啊!”便趴在娘身上痛不欲生地嚎啕起来。
衣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这次回来看娘,竟然是诀别,想起昨天傍晚娘还欢天喜地地为自己烧火做饭,自己还和娘说着贴心话,想不到大年三十,娘竟然没见到能通最后一面就撒手而去。
衣雪越想越悲伤,但全家人在急救室守着娘的尸体哭,也不是个事,她强忍悲痛地说:“姐夫,娘在这儿躺着也不是个地方,先把娘送到太平间,然后咱们商量娘的后事吧!”
邱兴本点了点头,走到正在哭诉的能通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能通、桂芹,娘的寿材马上就到了,咱们送娘回家吧。”
能通娘生前对女婿最满意的一件事就是邱兴本有钱以后为丈母娘订做了一口实木棺材,一直放在西夏屋。天没亮,他就派潘富贵回家拉棺材去了,眼下怕是快到县医院了。
果不其然,丁能通刚擦完眼泪,潘富贵就领着几个人进来了,“邱总,寿材到了,这是寿衣,让桂芹姐和衣雪姐给老太太穿上吧。”
潘富贵是大前天回雨露村过年的,也是没想到竟然赶上了能通娘的丧事。
邱兴本点点头,示意众人先出去,只留下了桂芹和衣雪给娘换寿衣。
走出抢救室,丁能通这才想起来问:“姐夫,胃出血不至于死人呀,娘怎么就没扛住呢?”
邱兴本长叹一声说:“能通,娘身子太弱了,出血又太多,医生说娘的血蛋白含量只有2,而且有肝腹水了。”
丁能通不解地问:“娘怎么会有肝腹水了,这么说不是死于胃出血?”
邱兴本抹了抹眼角说:“医生说娘不光胃不好,而且有严重的肝柔化,这次娘是综合因素造成的!”
正说着,衣雪疲惫地走出来说:“姐夫、能通,娘的寿衣穿好了,送娘回家吧。”
在邱兴本的指挥下,丁能通和众人七手八脚地将老太太抬进放在132车上的棺材,邱兴本让众人各自上车,丁能通非要在132车上陪着娘,他从驻京办开回来的奔驰车只好由衣雪开。丁宇上了爸爸的奔驰车后,众人也各自上了车,几辆轿车围着132车在呼啸的北风中向雨露村驶去。
能通娘入殓后在堂屋停放了三天,丁能通在棺材前跪了三天,一大早天空竟飘起了鹅毛大雪。众人将丁能通扶起来,此时的丁能通因悲痛和劳累再加上三天三夜几乎没合眼,已经脱了相。但他还是咬牙坚持着摔了丧盆,冒着大雪打起灵头幡。
杠头喝了一声:“咦哟呵,起!”十六个人把棺材抬了起来,凄凉悲婉的唢呐响起,送葬的队伍冒着大雪向村西头的坟场走去。
到了坟场,邱兴本将主杠前面事先扎好翅膀的雄鸡解开绳子往空中一抛,雄鸡咯咯地扑着翅膀飞出去十几米,然后落在地上脖子一伸一缩地走进坟场边的老林子,两根粗大的绳索吊起棺材,头朝西北缓缓地放进坑内,丁桂芹嚎啕大哭起来,衣雪也痛哭不已,丁宇更是“奶奶、奶奶”地叫着,叫得人撕心裂肺。在场的女人无不哭天嚎地。
丁能通强忍着悲痛埋了第一锹土,众人才七手八脚地动手填土,不一会儿,土坑变成了坟包。众人在坟前叩头烧纸后陆续离去,最后只剩下了丁能通和衣雪还跪在坟前。
此时鹅毛大雪已经停了,两个人默默地跪了很久,丁能通才开口:“雪儿,娘留下什么话没?”
衣雪摇摇头,“娘咽气前只是喊你的名字,没留下什么话。”
丁能通的样子极度疲惫又极度清醒,“娘一定有话说,都怪我,要是早点回来两天,娘未必就能走!”
衣雪无奈地劝道:“能通,娘虽然走了,但是我们还活着,我们只有好好活着,才能对得起娘。”
坟堆散发着泥土的气息,像是天堂的气息,丁能通抬头望了望天,一只苍鹰在天上孤独地盘旋着,云渐渐化开了,阳光无精打采地照在坟场,风吹着周围的衰草。
丁能通重新磕了三个头,然后低沉地说:“雪儿,我知道怎么和娘说话了。”
53、跳大神
丁能通一连发了三天高烧,人瘦了一圈,衣雪一直守在床边照顾他,第四天早晨烧才退。
丁桂芹见弟弟烧退了,关切地问:“能通,姐给你下点面条行不?”
丁能通没有直接回答,他望着挂在墙上的娘的遗像问:“姐,你听说过娘娘庙村的老王婆子吗?”
丁桂芹纳闷地问:“老王婆子是个跳大神的,你问她干什么?”
丁能通直勾勾地望着娘的遗像说:“姐,娘说老王婆子可以通灵,我想找老王婆子和娘说说话。”
衣雪插话说:“姐,我回来那天,和娘在饭屋里做饭,娘也跟我说过,说能通的奶奶是萨满师,可以通灵的。”
丁桂芹唏嘘地说:“老王婆子可不是萨满师,她是‘四仙’。”
丁能通不解地问:“啥叫‘四仙’?”
丁桂芹解释说:“就是狐仙、黄仙、柳仙、艾仙。狐仙就是指狐狸,也叫‘胡三太爷’;黄仙就是指黄鼠狼,柳仙是指蛇,也叫蛇神,艾仙就是艾虎。”
衣雪好奇地问:“姐,那老王婆子是什么仙呀?”
丁桂芹摆了摆手说:“都知道她是跳大神的,谁知道她是什么仙。”
这时,丁能通咳了两声,把目光从娘的遗像上收回,“姐,管她是什么仙呢,只要能帮我和娘说说话就行,姐,我饿了,下碗面条吧。”
丁桂芹答应着出去了,衣雪给丁能通倒了杯水,“能通,我去帮帮姐。”
丁能通点了点头,“给我拌个黄瓜,我想爽爽口。”
衣雪答应着出去了。
丁能通透过窗户望着衣雪美丽的背影,难以名状的愧疚感油然而生,他收回目光惆怅地闭上眼睛,想静静心,院子里的大枣树上有两只喜鹊唧唧喳喳地叫了起来。
初八上午,丁能通开着车,拉着衣雪和丁宇去了娘娘庙村。娘娘庙村离雨露村只有十几公里,是一个只有百十户人家的村子,进村一打听老王婆子家,村里人都指向村西头娘娘庙的方向。
娘娘庙是一chu破败的道观,年代不祥,解放前是妇女求子烧香的地方,如今因年久失修,破败不堪。老王婆子家住在离娘娘庙不远的地方,是一chu三间土坯房的院落。
奔驰车停在院落门前,围上来七八个好奇的孩子,这个摸摸车灯,那个摸摸车标,丁能通和衣雪、丁宇刚下车,门里迎出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笑眯眯的圆脸盘,表情神神秘秘的,嘴唇略为宽大,却极有表现力,很像保媒拉牵的媒婆子。
妇人迎出来先四下张望了一番,然后说:“来啦,俺娘在仙堂候着呢!跟我来吧。”
这妇人是老王婆子的儿媳妇,儿子到南方打工,好几年没回家了,儿媳妇一直给婆婆当二神。所谓仙堂就是三间土坯房的西屋。撩开门帘走进仙堂,屋子里有一圆桌,圆桌上摆满了各式贡品,有苹果、香蕉、烟酒,丁能通仔细一看酒竟然是蝎神酒。
香炉摆在正中央,香炉下面一层香灰,还压了几张面值十元、二十元的钞票,还有两张五十、一张一百元的。香炉前面的墙上挂着黄布,不知里面遮着何物。
炕上的蒲团上盘腿坐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生得眉眼慈和,脸面端庄,身着宽大的青布对襟衣服,腰间束着腰铃。
丁能通和衣雪、丁宇一进门,二神儿媳妇就说:“娘,客人来了!”
老王婆子端坐在炕上的蒲团上,闭目养神半天才问:“是牵亡魂呀,还是观落阴啊?”
二神儿媳妇给三个人拿了一个凳子坐下,丁能通虔诚地说:“想和我娘说说话,还请师傅帮帮忙。”
丁能通说着掏出一沓钱,扔在老王婆子面前,老王婆子眼睛一亮,拿起钱数了数连忙从炕上下来,走到香炉前,将钱压在香炉下,上了三炷香,然后扯下墙上的黄布,露出三幅已经被熏黑的神仙像,有狐仙、观世音和西方三圣。
这时,老王婆子和儿媳妇一起跪在狐仙女画像前,“咯咯咯”猛磕三个响头,然后起身,老王婆子重新回到蒲团上,儿媳妇拿起挂在墙上的铁圈牛皮鼓和一根一尺多长的敲鼓鞭。
丁能通从这娘俩的神情中可以看出,她们从来未见过上门的客人给过这么多钱。但此时他心里思念娘的心思太重,一心希望老王婆子真能将娘的魂儿招来说说话。丁宇见了这种场景有些害怕,紧偎在衣雪旁边。
此时老王婆子对儿媳妇说:“这位大兄弟思母心切,咱们开始吧。”
二神儿媳妇清了清嗓子,“哗啦啦”一晃手中的文王鼓,道了一声:“请神啦。”然后一边邦邦地敲着牛皮鼓,一边用二人转的请神调唱道:“日落西山哎……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闩,行路君子奔客栈,鸟奔山林虎归山。鸟奔山林有了安身chu,虎要归山得安然,头顶七星琉璃瓦,脚踏八棱紫金砖,脚踩地头顶天,迈开大步走连环,双足站稳靠营盘,摆上香案请神仙。”
唱到这儿,二神儿媳妇又打了一通鼓,老王婆子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二神儿媳妇接着唱道:“先请狐来,后请黄,请请长蟒灵貂带悲王,狐家为帅首,黄家为先锋,长蟒为站住,悲王为堂口,左手拿起文王鼓,右手拿起武王鞭,文王鼓,柳木栓,栓上乾隆配开元,武王鞭,横三竖四七根贤,三根朝北,四根朝南,三根朝北安天下,四根朝南保江山,有文王访过贤,姜太公保周朝八百年,赶山山得动,赶河河得干,赶的是老仙不得安然,大报马、二灵通,各个山崖道口把信通,你就说身上千万银钱带,这些银钱,要请你们大堂人马下山峰……”
二神儿媳妇一边唱一边跳,唱着唱着老王婆子随着鼓声的节奏颤抖了起来,二神停下鼓,对着正坐在蒲团上的老王婆子问:“请问是哪位仙家?”
只见老王婆子一副能通娘的神情,并学着能通娘的声调说:“我不是什么仙家,只不过是刚到阎王爷那儿报了到的能通娘,家住在十几公里外的雨露村。”
丁能通和衣雪听了这声音都惊呆了,这明明就是娘的声音,丁宇更是情不自禁地喊了声:“奶奶!”
这时,二神接着说:“你儿子、儿媳妇还有大孙子就在这儿,你和他们说说话吧!”
只见老王婆子流出两行混浊的老泪,颤抖着声音说:“能通,你怎么才回来呀,娘等的好苦啊!”
丁能通强忍着泪水说:“娘,儿子不孝,让您老受苦了,您在那边还好吗?”
老王婆子就像鬼魂附体一样全然变成了能通娘,“娘在这儿还好,就是有一件事放心不下。”
丁能通连忙问:“娘,有什么事您放心不下?您尽管说,儿去办!”
老王婆子头转向衣雪说:“雪儿,娘知道能通给你委屈受了,你是一个好孩子,娘就放心不下你,你就原谅能通吧,就算娘求你了。”
此时衣雪已经泣不成声。
丁能通抹了抹眼泪说:“娘,是儿不孝,儿错了,儿什么都答应你!”
老王婆子学着能通娘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宇儿,我的好孙子,把你爸和你妈的手放在一起。”
丁宇流着泪将母亲和父亲的手放在了一起。
老王婆子又学着能通娘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能通,雪儿、宇儿,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娘在九泉之下就放心了。”
说到这儿,老王婆子又浑身乱颤起来,二神儿媳妇赶紧敲着牛皮鼓唱道:“你要走呀我不拦,一手撒开马嚼环,人魂扣在人身上,马魂扣在马跟前,人得真魂吃饱饭,马得真魂能撒欢,临来助你三通鼓,临走就用鼓来扇,扇倒你八百年的道行,你可别怨咱那哎咳哎咳哎咳哟啊……”
二神儿媳妇唱完,老王婆子打了一个哈欠,回了原神,“大兄弟,回头你们一家三口再回你娘坟前烧点纸,你娘就心安了,不过在你娘面前许的愿可得算话,不然老太太会托梦闹你们的。儿媳妇,送客!”
老王婆子说完,微闭双目,又打坐在蒲团上。
丁能通和衣雪、儿子一直陪着姐姐住到过了正月十五,衣雪和儿子才决定回加拿大,走之前,丁能通领着衣雪和儿子又到娘的坟前烧了香磕了头,然后开车送衣雪娘俩去东州机场。
娘的突然离开对丁能通和衣雪的心灵震撼很大,要不是丁能通太想听到娘临终前和自己要说的话,他是不会信灵魂附体这种邪说的,更不会去找老王婆子这种巫婆通什么灵,但是思娘心切,迫使丁能通不得不信,灵通时从老王婆子嘴里说的话,就是娘说的话。让他和衣雪至今想不明白的是,事先老王婆子对自己、衣雪和儿子的事一无所知,对娘的事也一无所知,娘的魂魄附在老王婆子身上后,不仅声音像娘,名字、身世说得一清二楚,对自己和衣雪复婚的事殷切之情溢于言表,看来人的确有灵魂,通过这件事,丁能通打定主意要和衣雪复婚,绝不辜负娘的希望。
一路上衣雪的心情也很复杂,她知道自己无论远离丁能通还是在他的身边,自己的命运都不会与这个男人脱离关系,这大概就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的道理。衣雪觉得经过这次婚变,她和丁能通之间的爰情才真正成熟起来,这就是丁能通已经由爰人转变成了亲人,爰情转变成了亲情,她觉得这种亲情不仅升华了婚姻,而且使得爰情更有分量了。
在东州机场,面对即将分别的儿子,丁能通的父爰油然而生,丁宇更是流着泪望着父亲,丁能通用男人式的拥抱拥抱了儿子。丁宇无论从性格到神情都越来越像自己,这让丁能通心里非常欣慰。
当面对衣雪时,两个人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许久,丁能通发自肺腑地说:“雪儿,咱们东州的家很长时间没有人住了,还是回来吧!”
衣雪无奈地问:“宇儿怎么办?”
丁能通深沉地说:“娘走了,最可怜的是姐姐,过一段我想让姐姐去加拿大散散心,也好替替你。再说丁宇长大了,住校可以照顾自己了,这样对丁宇也是个锻炼。”丁能通说完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衣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然后领着儿子抹着眼泪过了边检。丁能通望着衣雪和儿子的背影,内心深chu百感交集。
54、血缘关系
欧华汽车在美国上市后并没有挽回东汽集团颓败的势头,而且业绩一路下滑。经营业绩的滑落,直接造成了纽约证券交易所里欧华汽车股价的连续下跌,股价从最高点三十二美元一路下跌到三点五美元,引起了国外投资者的一片质疑声。
《华尔街日报》、《泰晤士报》等海外报纸刊文指责欧华汽车根本不懂汽车,在美国上市纯属骗钱,各种报道犹如雪崩一般,砸得金伟民几乎喘不过气来。
面对美国上市遭遇的巨大海外股市风险,身在美国的金冉冉更是心急如焚,她用传真告诫金伟民:“金总,我建议香港银钻财务股份有限公司立即以大股东的身份行使51%的控股权,全面接管东汽集团,否则一旦有投资者因欧华汽车股价连续下跌提起诉讼,美国法院会受理立案,按照原告提供的欧华汽车上市仅仅一年,经营业绩却急剧跌落的实事证据,认为欧华汽车向SEC提供了不真实的财务报表,披露了虚假信息,而判决原告胜诉,真要那样的话,欧华汽车极有可能赔个精光。”
金伟民接到金冉冉的传真后,更加焦急,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让欧华汽车赔个精光。股价在大洋彼岸风雨飘摇,使金伟民意识到,光做接通金融管道的工作是远远不够的。不搞好汽车、不搞好东汽集团,自己和欧华汽车在资本市场上都将声名扫地。
此时此刻,金伟民想起了当初和纪东翔谈合资时,纪东翔以企业家自居地说:“你不懂汽车,我们懂。”
金伟民承认这一点,谦和地说:“这很简单,重组嘛,咱们和在一块儿,你拥抱我,我拥抱你,我投资包装搞金融,你发挥专长搞汽车,不就行了吗?”
欧华汽车在美国上市前,金伟民领着李欣汝每次去东州也会在纪东翔的陪同下去车间走走,看看装配在线的车身,听听机器轰鸣的声响,纪东翔知道他们是外行看热闹,领着金伟民和李欣汝忽忽悠悠转上一圈后,回到办公室告诉金伟民“一切不错”,就打发了。
然而,春节前金伟民拿到了东汽集团的财务报表后,他的头都大了,李欣汝看后提示说:“民哥,财务数据不对头,这么下去欧华汽车要出大问题,没什么好说的,不能再由着东汽集团经营下去了,我们接管东汽集团的管理权吧。”
金伟民当即决定去东汽集团看看,春节一过,两个人就飞抵东州,这一次金伟民和李欣汝转换了视角,以大股东的身份chuchu留心,从像模像样的冲压、装焊、涂装、装配四大工艺生产线,看出东汽集团的企业经营管理确实存在很多问题,抓住了企业只图产量,不看市场,忽视成本,轻视质量,利润递减,企业的持续竞争优势正在散失的症结。
金伟民和李欣汝回到香港后,调集香港银钻财务的精英商讨对策,最后的结论是,东汽集团在原有的经营者手里实在没有起死回生、重振兴旺的任何希望了,不换掉他们,转由香港银钻财务来接手企业,欧华汽车必死无疑。香港银钻财务高层会议决定行使大股东的控股权,全面接管东汽集团。就在这时,金伟民接到了金冉冉从美国发来的传真,更坚定了金伟民接手东汽集团的决心。
金伟民从香港直接给吴东明发了一个立即接手东汽集团的传真,他是想先打个招呼,让吴东明有个心理准备,然后和李欣汝再去东州交涉。
吴东明原以为东汽集团在美国上市成功后,利用这笔钱进行技术改造,东汽集团一定能起死回生,不成想东汽集团颓势依旧。
焦云龙将金伟民的传真放到吴东明的办公桌上时,他正在电话里大骂纪东翔,撂下电话看到传真,他立即让焦云龙给夏闻天和林大可每人发一份,自己与夏闻天又做了沟通。
夏闻天的意思是马上将这份传真给省长助理、省国资局局长陈红旗发一份,听听省国资局的意见。陈红旗接到传真后立即给吴东明打了电话,核心意思是只要金伟民不撤走股份,接手东汽集团可以考虑,他已经向赵省长做了汇报,赵省长指示,保证国有资产不流失的最好办法是让肉烂在锅里。
与陈红旗通完话后,吴东明召集林大可、冯保春、纪东翔等人开了一个碰头会,大家商定等金伟民到了以后见机行事。会后纪东翔没精打采地离开了市政府大楼。
金伟民和李欣汝到达东州机场后,来机场迎接的除冯保春和纪东翔外,还有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朱文锦,朱文锦言称是代表夏书记来接金先生的,这是金伟民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心想,看来接手东汽集团是场柔仗啊!
此时此刻,夏闻天、吴东明、林大可正在夏闻天的小会议室严阵以待。当朱文锦等人引领着金伟民和李欣汝走进小会议室时,夏闻天热情地迎上去与金伟民和李欣汝握手并风趣地问:“金先生,李小姐,东汽集团得的是白血病,不知道你们二位是医生还是骨髓捐献者啊?”
金伟民回敬道:“夏书记,我们既不是医生,也不是骨髓捐献者,我们只是与东汽集团有血缘关系的人。”
“说得好,”林大可凑上来,拍了拍纪东翔的肩膀说,“国有企业之所以搞不好,一个最大的弊端就是像纪东翔这样的董事长是组织部派去的,而不是与企业有着血肉联系的董事们选出来的。”
吴东明接过话茬笑着说:“金总,看你的架势像是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啊!”
众人入座后,金伟民开诚布公地说:“各位领导,再也不能由着老人马、老车型造车了,否则东汽集团就是个永远也填不满的无底洞,老车型不可能拉升企业的效益,必须尽快寻找、确定新车型,以适应市场的多种购买需求,形成东汽集团新的利润增长区域。但是要想培育出新的利润增长区域,靠老机制、老人马根本不可能实现,我这次来就是行使我51%的控股权,全面接手东汽集团,这既是为我们的51%的股权负责,也是为国有资产保值增值负责,更是为欧华汽车的投资者负责。从目前东汽集团的资产负债表和损益表上看,欧华汽车生成本加大、库存加大、零部件进货加大、企业应收款加大,而且都是不合理的加大,唯独销售在下降,利润在递减。”
没等金伟民说完,李欣汝插嘴说:“据我们了解,欧华汽车下属的汽车座椅厂能够接到订单维持生产,但是他们不惜把欧华客车从日本本田公司进口来的上千套座椅堆放在露天地上,却用东州当地制造的座椅,结果导致从日本进口来的原装座椅发霉散架,成了一堆堆垃圾,仅此一项欧华汽车就在资产账上报废了五千万。这么搞下去,合资企业早晚要被掏空,从美国上市融来的一亿两千万美金也要流失亏尽。”
李欣汝的话深深刺痛了夏闻天、吴东明和林大可,他们都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纪东翔,纪东翔窘迫地低下了头。
吴东明黑着脸说:“这就叫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呀!”
林大可虽然一直主管工业,但是自从吴东明接任市长以后,对工业特别是装备制造业一直不松手,林大可有一种被架空的感觉,其实林大可很佩服吴东明在国企改革方面的魄力,但是又特别反感吴东明跋扈的工作作风,如果不是夏闻天亲自打电话让他到,林大可没准找个由头溜了,不是他不关心东汽集团,这些年主管工业,林大可自认为殚精竭虑,特别是东汽集团,用他自己的话说,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但是东汽集团仍然不见起色,不管怎么说,吴东明来了以后,东汽集团在美国上市成功,让东州装备制造业整体为之一振。眼下的情形林大可看得很清楚,夏闻天和吴东明已经做好了向金伟民妥协的心理准备。
林大可非常想听听这个以资本运营专家自居的港商究竟有什么灵丹妙方,他用质疑的口吻说:“金老板,造汽车你毕竟是个外行,东汽集团这些年一直在致力于本土轿车的研发和生产,虽然效益一直下滑,但是却一直有个梦想,就是搞出一台纯中国化的轿车,如果你接手,能不能走出一条自主研发的路子呢?”
金伟民深知林大可是一个务实的人,和丁能通的感情很深,他笑了笑诚恳地说:“林市长,为什么我们中国汽车企业老是搞小而全,万事不求人呢?一个企业一定要百分之百在本土研发生产吗?我去日本、美国、意大利汽车企业考察过,包括丰田在内的多家著名汽车制造企业,其某些型号的造型都不是他们自己设计的,而是委托第三方设计。世界上有那么多汽车研究和设计机构都大量闲置,为什么非要将国门设一道铁丝网,关紧门来设计生产,非要将中国设计的产品才叫中国化、自主研发,你错了,林市长!中国二十年内能出一个世界级的设计大师吗?再说,你不投一百个亿进去,自己怎么能设计得出汽车?我觉得,不管是谁设计的,关键是知识产权是不是被自己掌握。”
夏闻天暗叹金伟民的诡谲,他呷了一口茶笑道:“听金先生的口气,似乎已经对设计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新车胸有成竹了。”
金伟民的确成竹在胸,从决定与东汽集团合资那天起,就想设计出新款欧华轿车,为此他考察了许多汽车大国,终于相中了意大利一位顶级设计大师。
因此,金伟民踌躇满志地说:“夏书记,我接手东汽集团后,立即与意大利设计公司签订设计合同,由意大利顶级设计师负责设计,设计费七千万美元,我的条件是,设计的产品不仅技术上和经济上都成功,而且要完全占有知识产权。”
林大可质疑地问:“意大利人会同意?”
金伟民得意地笑道:“意大利人说,你不懂汽车,但是你精得像猴子一样。”
在场的人顿时大笑起来。
吴东明微笑着问:“金先生是怎么说服意大利人的?”
金伟民诡谲地笑了笑看了一眼李欣汝,李欣汝心领神会地说:“我们金总跟意大利人从马可波罗说到空心粉,大谈中国汽车应该包涵的文化、中国消费者的心态,之所以叫‘轿车’是中国五千年的抬轿文化演变而来的。中国人讲究有头有尾、善始善终嘛!”
吴东明心想,这二位双簧演得真好,“这么说,意大利人设计的新车型不是两厢,是三厢的喽。”
李欣汝风姿绰约地说:“最后定型的长宽高是金老板拍板的,分别是4.88米长、1.8米宽、1.5米高,金总说选488对中国人来说是个吉祥的数字,他要求意大利人若设计就设计得能满足中国人的虚荣心,大大方方,造型敦厚。”
李欣汝的介绍无疑为在场的人注入了一针兴奋剂,夏闻天心想,让东汽集团拥有一款全部知识产权属于自己的具有世界水平的新车,是东州市委市政府几届领导班子梦寐以求的事情,东州市把做裤衩的钱都拿出来给东汽集团了,结果是包袱越背越重。想不到,问题却被眼前这个港商轻描淡写地给解决了。
夏闻天看了看吴东明、林大可,从他们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们既不想交出控股权,又不想放弃金伟民请意大利人设计的属于东汽集团全部知识产权的新车。
夏闻天刚想开口,吴东明轻咳了一声问:“金先生,如果意大利人设计出这款新车后,发动机怎么办?”
金伟民思忖片刻惆怅地说:“吴市长,说句心里话,我有两块心病,一是轿车发动机,二是体制发动机。轿车发动机好办,我建议由欧华汽车向东州航天三菱发动机有限公司注资,对其实施控股,日后的欧华轿车暂用由三菱发动机有限公司提供的2.0和2.4升的发动机,然后再想办法与国外合作研发出最适合欧华轿车的发动机。但是欧华汽车能否修成正果,关键还是要靠体制发动机啊!”
金伟民的这番话等于将了夏闻天、吴东明和林大可一军。一直一言不发的纪东翔心情是极其复杂的,他预感到如果管理权交给金伟民,自己将失去董事长兼总经理的位置,弄不好连副总经理的位置也保不住,回想自己从哈尔滨工业大学毕业后就踏进了东汽集团,从设备chu、工艺chu、机械chu、修造厂技术员干起,接着调入东汽集团党委办公室调研室干事、副组长、副chu长兼东汽集团汽车研究所所长、党委副书记、厂长,一个个台阶走过来,直至稳稳的一肩担起东汽集团董事长、总经理、党委书记的三大要职,如今要让自己拱手交权,纪东翔实在是不甘心,他思虑再三,觉得还是要从金伟民是个造汽车的外行上下手,难为他,目的是提醒夏闻天、吴东明、林大可,别以为金伟民说的天花乱坠的,他是在给你们画饼呢,说不定还熬好了“雅格的红豆汤”。
想到这儿,纪东翔怀着负隅顽抗的心理问:“伟民,怎么说你也是个造车的外行,你知道一辆车的价格是怎么定出来的吗?”
金伟民一听笑了,他非常理解此时此刻纪东翔的心情,自从决定与东汽集团合资那天起,金伟民就到chu拜师研究汽车,他甚至从英国聘请了一位研究汽车的教授定期飞到香港给自己和银钻财务的高层讲汽车课,他不仅学习汽车的构造,了解发动机、前桥、后桥、方向机、车身等六大组成部分,还学习汽车其它的主要零部件和关键焊点。
“东翔,”金伟民用老朋友的口气说,“看来你是想考考我,其实一辆汽车的车价不是企业说高就高,说低就低的,这里面有一个基本的制造成本。其中车上有多少个焊点,直接决定了车的制造成本。车的焊点越多,标准越高,质量越好,德国的奔驰、宝马车一般要达到五千五百个焊点,而丰田、本田、尼桑、马自达等日本车则多在三千八百到四千两百个焊点之间。一辆车的焊点越多,制造工序也随之增多,总装流水生产在线的机械手、传感器等装备增多,致使成本提高,车价也就贵上去了,我说的对不对?”
纪东翔很惊讶金伟民接受新知识的能力,但他知道金伟民是在纸上谈兵,造汽车和上市是两回事,造汽车是实打实、柔碰柔的,上市可以空手套白狼,纪东翔还想难为金伟民,被夏闻天打断了,“金先生,如果由你们来管理东汽集团,你除了推出由意大利人设计的新款欧华轿车外,还有什么新举措?”
金伟民听出了夏闻天已经松口的意思,“夏书记、吴市长、林市长,东汽集团的企业管理必须向丰田公司学习,‘从干毛巾中拧出水来’,只有用这样的企业精神来控制制造成本、销售成本、管理支出和财务费用,才能把成本降下来,把效益搞上去,我会派一大批管理人员去日本名古屋,进丰田公司培训,在东汽集团全面推行丰田式的管理,在企业里树立起生产上的成本概念,经营中的市场观念,管理时的质量意识,企业上下围绕技术、质量、市场、利润四大环节上下功夫,将东汽集团真正建成一个拥有现代企业制度、现代化、国际化的汽车集团公司。在这里我郑重承诺,给我两年或三年时间,如果不如你们管理得好,我们就投降,再交出管理权给你们,在这期间,如果企业出现亏损,由我们来承担。”
话说到这个份上,夏闻天、吴东明和林大可面面相觑地看了看对方,全都无奈地点了点头。
夏闻天苦涩地笑了笑说:“保春、东翔,与其看着东汽集团死在你们手里,不如把权交给金先生、李小姐他们管理,大权交出后,东翔就任常务副总经理吧,金先生,你看怎么样?”
金伟民点了点头,“夏书记、吴市长、林市长,东翔是最了解东汽集团的管理者,也是我最知心的合作伙伴,这个决定和我的想法一致,我非常同意。”
这时,吴东明站起身说:“好了,保春、东翔,具体细节你们和金先生、李小姐谈吧,我和闻天、大可商量点事,金先生、李小姐晚上我给你们洗尘。”
金伟民和李欣汝没想到事情谈得这么顺利,高兴地与三位领导握手告辞。
冯保春和纪东翔陪金伟民、李欣汝走后,吴东明若有所思地问:“闻天、大可,东汽集团交出管理权后会是个什么结果?”
夏闻天挥着手说:“第一个结果就是东汽集团不缺钱了,我估计金伟民会很快把东汽集团推到上海证交所和香港证交所上市,用融到的钱造出新款的具有世界水平的欧华轿车。你们等着瞧吧,不久的将来在中国的大街小巷到chu都会奔跑着欧华轿车。”
林大可也不容置疑地附和道:“闻天的话我一点都不怀疑,只是东汽集团为什么在潘政召、纪东翔等人的手里就搞不活呢?”
吴东明不屑地说:“潘政召、纪东翔这些人算不得企业家,他们企业家的头衔是组织上给的,就像我们头上的乌纱帽并不是东州人民给的,而是党给的一样,在人大不过是走了个过场,真要是像国外那样搞竞选,我们还能坐在今天的位置上吗?”
夏闻天笑了笑说:“是啊,我们的许多领导干部不读书、不学习,整天忙于应酬,在大庭广众面前不拿秘书写的稿子就不会讲话,真要是竞选恐怕这些人连上台的资格都没有。你们说是不是呀?”
林大可开玩笑地说:“真要是竞选起来,这个金伟民的才能不再我们之下,搞不好我们都不是对手啊!”
吴东明大手一挥说:“正因为如此,对这个金伟民不能不防啊!”
林大可一向认为吴东明在官场上做事工于心计,没成想在招商引资上也这么诡道,“东明,人家占51%的股份有控股权,咱们怎么防啊?招商千万别搞成‘招伤’,把人家搞成了‘外伤’,把自己搞成了‘内伤’啊!”
夏闻天觉得林大可说的有道理,便提醒道:“东明,东汽集团与香港银钻财务是合资合作的关系,在这种合资合作中,东汽集团已经尝到了甜头,千万不能搞得两败俱伤啊!”
吴东明不以为然地笑道:“你们多虑了,我这个一市之长有责任对国有资产保值增值。我对金伟民的实力和才能一百个放心,我坚信东汽集团在他手里很快就会露出生机,我担心的是金伟民毕竟不是纪东翔啊,万一有一天不听招呼,插翅要飞,使东州的利益受损怎么办?我的意思是,金伟民若是孙悟空,我们当唐僧不行,必须当如来佛,让他怎么也踏不出如来佛的手心。”
夏闻天不耐烦地说:“行了,东明,你就别卖关子了,说说你的办法吧。”
吴东明不慌不忙地从皮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夏闻:“这是省国资局发给汽车教育发展基金会的函,你们俩先看看。”
夏闻天接过函件,只见上面写道:
中国汽车教育发展基金会:
我局为了探索境外国有资产管理模式的需要,现正式委托贵会代表我局投资欧华中国汽车控股有限公司,金额为2999万美元,资金由我局支付,贵会作为代理人,不承担投资的所有风险,也不享有此项投资的所有权益,欧华汽车的所有股权及股票收益均归我局所有。请予以支持和配合为盼。
清江省国有资产管理局
夏闻天看后久久没有说话,他将函件递给林大可后,情不自禁地点了一支烟。
林大可接过函件仔细一看立即提出了质疑,“东明,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厚道了?谁会相信省国资局会把两千九百九十九万美元交给一家只有十万元人民币就能在民政部门注册下来,本金只有四百万元的汽车教育发展基金会?”
吴东明冷冷地一笑,“大可,你别忘了,金伟民可是签署过《代理声明》的,既然把欧华中国汽车控股有限公司的资产挂到了中国汽车教育发展基金会的名下,就等于把欧华中国汽车控股有限公司的股份转入到了省国有资产管理局的文件袋里了,他自己见林书记时不也说过吗,‘这个钱,我全是靠国家支持,给国家和企业赚的’,金伟民比猴都精,咱们这么做还不是怕有一天挟不住金伟民,国有资产流失了。大可,东汽集团可是你主管,一旦国有资产流失了,怕是你背不起这个责任吧?”
吴东明说的振振有词,林大可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特别是自己是主管工业的常务副市长,一旦国有资产流失,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想到这儿,林大可不言语了,只是看了一眼夏闻天。
夏闻天慢慢地吐了一口烟意味深长地说:“东明、大可,你们知道政治家与政客的区别是什么吗?我觉得就四个字:虚怀若谷!我一向认为市场经济是世界上最先进的经济形式,改革开放就是不断完善市场经济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必须认清一双手,这就是市场经济这双无形之手和权力这只有形之手。在市场经济不成熟的时候,这只权力之手就有很大的使用空间,我提醒你们,既然东汽集团已经走向国际资本市场了,还是少用权力之手,我可不想让你们做萧何。”
吴东明不解地问:“闻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大可插嘴说:“这还不明白,闻天是怕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呀!”
夏闻天会意地笑了笑,将手中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