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嫂几个都悄悄问沈二姐：“他二姨夫这是咋了？”

沈二姐笑道：“能咋了，就是过年得好好过呗。”

沈二嫂自诩和她亲近一些，拉着她悄悄问：“别打马虎眼，怎么回事？”

沈二姐：“八成是看着妹夫在县里当干部，想巴结呗。”

沈二嫂急了，妈呀连沈雁芳这个闷葫芦都想巴结陆元武，那自己这个二嫂更不能落后啊，她弟弟还等着她给安排工作呢。

她赶紧挤到沈雁秋身边去奉承，夸沈雁秋气色好、人漂亮，又夸陆甜甜白净漂亮，夸东川西楼越来越俊俏，小北城越来越乖巧可爱等等，反正能夸的她一个不落下。

从前有多酸多瞧不上，背后说了多少不好听的，这会儿就说十倍的好话来找补，生怕沈雁秋记恨她。

“三妹妹，来，你吃这个大西瓜子，这是我娘家弟弟从外面弄回来的，瓜粒可大呢。”沈二嫂殷勤得很，惹得大嫂直撇嘴。

陆甜甜和小北城单纯，就嗑瓜子，夸那瓜子粒真的很大，沈雁军则在一边跟孩子们一起剥瓜子吃。

沈二嫂就骄傲道：“这个可不是咱们这里普通的西瓜呢，是外面种的叫打瓜的，专门出瓜子的呢。”

沈雁秋懒得和她搞那些小动作，趁着沈大嫂和大姐去做饭的时候，她约沈二姐出去溜达溜达。

赵玉功正和沈二哥几个一起商量杀兔子呢，看沈雁秋出来，他立刻点头哈腰的，“三妹妹，等会儿吃兔子肉啊。给你吃大腿儿。”

沈雁秋淡淡一笑，温声道：“那可好，多谢二姐夫啊。姐夫真有本事，还能抓到兔子呢。”

赵玉功看她说话不紧不慢，那张美艳的脸蛋也是淡定无波，不知道她咋想的，心里直犯嘀咕，只得陪着小心，“一般，一般。”

谁也比不上你男人，长得俊就罢了，还不是个娘娘腔小白脸，偏生那么厉害，跟煞星一样。

今儿赵玉功拎着兔子过来，刚才还想去东间跟妹夫卖好呢，结果陆元武坐在椅子上，面色冷淡，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还目光冷厉地扫了他一眼，吓得他当时就拎着兔子退出来，生怕陆元武让他滚。

赵玉功对陆元武那一脚，心有余悸，这辈子都会记忆犹新的。幸亏陆元武脚下留情，他身体也壮实，躺了一天一夜就起来了。

沈雁秋和二姐出了门，顺着胡同慢慢地溜达。

没有了外人，沈二姐也不怕别人笑话，就跟沈雁秋道谢，“雁秋，多亏你和妹夫，你二姐夫和他娘，这个年过得可消停了。”

她嫁过去这么多年，从来未有的消停，第一次婆婆对她和颜悦色，男人对她小意奉承，生怕得罪了她。

沈雁秋淡淡道：“二姐，这就是人善被人欺，你强硬了他们自然就害怕了。”

沈二姐却不是那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她冷笑，“就凭我，就算豁出去不活了，又能怎么着？打，我打不过他们，我还能杀了他们？总要顾忌几个孩子，他们也是吃准了我不敢如何，就越来越过分。要不是你和妹夫，我是没有办法对付他们的。”

他们虽然对她不好，会打她，可也没有到过不下去的地步，那她自然也不会豁出去。

更何况还有孩子，当娘的狠不下心来不管孩子，就算自己豁出去，却不忍心孩子们以后被人指指点点。更何况如果自己做了出格的事儿，真的被判刑，孩子们落到后娘手里，哪里就好了？倒不如自己一忍再忍了。

沈雁秋：“要是我早一些……”

沈二姐苦笑道：“你说什么傻话？你以前也是被婆婆欺负的，妹夫要是不帮你，你自己都难保，怎么还能顾念我？说到底都是我们女人太难，在娘家爹娘偏心兄弟，出嫁了就是泼出去的水，被欺负了娘家也不能给撑腰。只能靠熬的，熬到孩子大了婆婆没了，可自己……也老了。”

她无奈地叹息，随即又笑起来，“小妹啊，你不一样，你家妹夫看着和以前大不相同，他知道护着你了，你婆婆也不敢欺负你了吧？”

沈雁秋自然不能跟她说自己穿越的事儿，但是却能把陆元武出事导致失忆的事情告诉她，“他失忆了，回来性情就变了很多，人比以前还不爱说话，但是却聪明通透很多，对他爹娘也不再愚孝，也不受他姐姐妹妹拿捏，更顾念自己的小家了。”

沈二姐恭喜她，“小妹啊，咱们女人太难了，这辈子就指望嫁个好男人，嫁得好下半辈子活出人样来，嫁得不好就一辈子苦哈哈地熬着。”

她摸了摸眼泪，“你以后好好的。二姐以前也不对，你明明不舒坦，我还嘲讽你，我……”

她自己过得不顺心，被男人婆婆欺负，再看沈雁秋下力气讨好婆婆大姑姐，把她们当好人，她就生气怕妹妹被蒙蔽，分明是为沈雁秋好的，却用错了方法，姊妹俩反而生分闹脾气。

这会儿说开了，沈雁秋又帮了她的忙，沈二姐就觉得心里落下一块大石头，舒坦了很多。

沈雁秋怕她心灰意冷，笑道：“二姐，你说的也不全对。咱们女人也能自己努力，不必全靠男人的。现在城里女人也工作，乡下女人劳模也很多，各地的妇女主任、妇联也都成立了，以后会更加保护妇女的。”

沈二姐不置可否：“什么时候成立个保护男人的妇男主任，估计就算女人厉害了。”

沈雁秋挽着她的手，“二姐加油，也许你可以呢，我看你努努力，回头在你们大队当个妇女主任，专门收拾那些臭男人。”

她这么一说沈二姐心思居然真的活动起来，沈二姐看着沈雁秋，有些不好意思，“你看我像个干部吗？”

沈雁秋点点头：“我看你很像，干净利索，梳着干部头型。”

这么说着，她就道：“我教你。”她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说给沈二姐听，回去让她如何活动，如何表现自己，如何学习看书、看报、听那些先进的会议精神等等。

沈二姐听得如痴如醉，抓着沈雁秋的手，“小妹，了不得，你比老师还厉害。我看着你当妇女主任挺好。”

沈雁秋：“二姐，我还有另外的事儿想做呢。”

沈二姐和她聊得停不下来，家里人喊着吃饭她都意犹未尽，“小妹，什么时候你来我们村，好好给我们讲讲。”

沈雁秋：“我就给你讲，你给她们讲。姐夫虽然以前混账，但是他和老婆子在村里还是有点本事的，到时候你跟他们说好，让他们帮你造势，下一次选举，你就可以试试。”

赵玉功五大三粗，赵婆子泼辣强势，在村里都不是好惹的。否则也不会沈二姐被打，娘家兄弟上门都讨不到好，还得需要陆元武给村干部施压才行。

但是劣势如今转化为优势，可以让他们帮沈二姐跑选举拉票的事儿。

沈二姐突然就有了奔头，浑身充满了力量，再也不是从前苦哈哈熬日子为了儿女忍气吞声的了。

姐妹俩从外面回来，沈二嫂酸溜溜地问：“哟，你们姊妹俩说什么秘密去了？还怕我们听呢？”

沈二姐：“是啊，不能给你们听着。”

大家就笑起来，沈大姐打趣她们，“从小你们俩加上雁明，你们三个就喜欢嘀嘀咕咕。”

沈雁秋笑了笑，就走到堂屋东间门口，对坐在最外面的赵玉功道：“二姐夫，我二姐回去以后要求进步，想多读书看报，你得帮她啊。”

沈家的闺女也都读过初小的，认识一些字，读普通书看日常报纸没问题，但是报纸和书籍的来源不好弄，而且读书需要时间，晚上可能还需要点灯熬油，这就需要家里人支持。

沈雁秋跟赵玉功说好，如果老婆子有意见，他就得调停。

赵玉功忙起身微微弓着身子，“当然行，我配合，我一定配合。”

沈雁秋又道：“我觉得我二姐能当个妇女主任，她读书识字，要求进步，你多帮衬她，别扯后腿。以后她当了干部，你就是进步典型。”

赵玉功连连点头，却有点纳闷，“我也能当进步典型？”

沈雁秋笑道：“当然，以前你打老婆，现在疼老婆支持老婆工作，这是很大的进步。”

满屋子男人都看向她，除了陆元武从沈老头到沈大哥二哥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沈雁秋。

这个小闺女真是厉害了啊，说话跟那些女干部一样，说得他们都听不懂了！

沈雁军：“三姐，你看我能不能当点啥？我觉得我能当……”三姐说过他的工作包在她身上的。

沈雁秋白了他一眼，“我看你能当个扫大街的，过了年去县里找我，我给你安排活儿干。”

她虽然在国营饭店上班，但是这都76年，不能只靠那点，得提前筹谋准备了。

沈雁军就欢天喜地的。

陆元武原本一直没怎么说话，这会儿也扭头看着沈雁秋，他的目光凝注在她身上，欣赏而又温柔。

他缓缓道：“要看书的话，我那里有些报纸和书，回头去县里拿。”

赵玉功立刻鞠躬：“多谢陆站长。”到底是不敢叫妹夫。

陆元武淡淡道：“一家亲戚不必客气。”